“这还只是六月的天,天气还凉快着,怎么就已经开始申领冰块了?”老太君虽然管着家,但大多事情还是让小辈的或是管事的嬷嬷跑跑腿,她自己不大喜欢出屋子,因此,并未感觉到外面的天气有多热。
而且,她也有十多年没有掌家了,也不知道自冯钰瑶掌家之后,每年的六月初,各房各院的管事婆子都开始提交申领了。
其实,从孟观霜的观点来看,不到盛暑便开始用冰块。这个习惯也的确不是太好。
夏季是生长、发散的季节,出出汗,真是可以排毒的最好节气。
但富贵人家娇气,不喜欢一身黏腻湿哒哒的汗味儿。便早早的备着冰块降暑,其实,这样反而容易导致体质变弱。
特别是几个孩子,一到夏日,不是被拘在书房看书写字。便是被要求留在房中放置着冰块休息,剥夺了孩子们在夏日炎炎之下,捕蝉玩耍的最好时光。
然后,动不动就要上报着了风寒,要请大夫看诊了,每天喝着补药当长寿秘诀。
孟观霜觉得,她应该趁此机会好好的纠正一下国公府这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主意一定,她正要开口说话呢,外面就有嬷嬷传话,说是平夫人前来给老太君问安。
手心手背都是肉。特别是年长的老人,最希望的就是家庭和睦了,何况明面上,还真不是冯钰瑶犯了多大的错误。
收了她的管家权,对于老太君来说,已经是算是对这个儿媳妇最大的惩罚了,因此,她也不会为了孟观霜母女而真的将冯钰瑶贬到尘埃里。
但老人家还是顾及了一下宝贝孙女的心情,先是看了孙女一眼,却见这孩子泰然自若。眉眼带笑,竟是一丝怨恨的表情都没有,顿时心中感动:果然是个好孩子,一点儿都不记仇呢!
心下自然是更加的喜欢孙女儿的懂事。老太君刻意的握着孟观霜的小手拍了拍,像是安抚,又像是给她保证,再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了,之后,才让冯钰瑶进来。
冯钰瑶今儿穿了一身颜色素雅的裙裳。坠马髻梳的平平整整的,发饰也十分的简单雅致,大有大彻大悟之后的恬静。
“儿媳给老太君请安了!”还规规矩矩的见了礼,低眉敛目,神态端庄。
“身子才好些,怎么就过来了呢,你该好生再修养几日!”老太君见她面目慈善宁静,心中也是宽慰的。
这媳妇儿一向也是个端庄大方的,主持中馈这么些年,其实也真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没想到人到中年的时候,却识人不清,安排了个白眼狼去了他们国公府最关键的庄子上出了乱子,受了连累了。
“儿媳托霜儿的福,久治不愈的咳疾已然大好了,怎么还能懒怠呢!”冯钰瑶知情达理的说道。
被点名的孟观霜见她们寒暄的差不多之后,原本便早早的起身迎接的她,此时也泰然自若的给冯钰瑶见礼:“霜儿见过二娘!”
“好孩子,二娘真是要谢谢你呢!不然,咳嗽咳得二娘都不能出来见人!”冯钰瑶面对孟观霜的时候,眉目间也是慈祥和蔼的,同时还从袖兜中取了一串珊瑚手钏出来,主动的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白嫩的小手,将手钏戴上她细白的手腕道,“这手串还是当年你父亲送给二娘的,虽然不是太值钱的物件,却是二娘迄今为止最喜欢的。原本是打算在月儿出嫁的时候做添妆给她,祝愿她与六皇子恩爱有加的!但二娘还是觉得霜儿最是适合,便决定送给霜儿了!霜儿,你可不要嫌弃这是二娘戴过的物件啊!”
又是珊瑚!
孟观霜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红艳艳的珊瑚手钏,成色自然是不能与许景玹去年送给她的那串珊瑚项链相比,但当年孟堂出手,也必不是凡品了。
至于,珊瑚上面有没有被做手脚,她还真是没法确定。
而且,说真心话,总觉得这么一个心眼比针眼还细的女人,这般在老太君面前做作,总没有什么好事。
“二娘,这礼物太贵重了,霜儿可不能收!”不被人暗害的最好办法,也不要承人一份情,最后的办法就是不接受这份感谢礼物了。
于是,孟观霜便借着冯钰瑶自己说的话推脱道:“何况,这还是父亲送给二娘的,是代表着父亲对二娘的一份心意,你传给二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若是给了霜儿,霜儿怕是承受不起!”
“这孩子,说话见外不是!”冯钰瑶立即抓住孟观霜所言的漏洞道,“月儿是二娘的女儿,霜儿也是二娘的女儿啊,你若说给月儿是当得的,给你却是当不得了,那二娘便是要多心了!”
多心什么,大家都是玲珑剔透的人,心里都明白得很呢。
做不过就是要说孟观霜若是不接受的话,便是心里还因为冯强的事情记恨着她这个做二娘的,没有将她当成一家人亲近呢!L
☆、第六百七十章:放线
还有一点,你说,让她戴着父亲送给平妻的手钏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晃悠,这不是存心膈应自己的亲娘吗?
就知道她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语言陷阱在这里等着她呢。
孟观霜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老太君,意思是叫老太君帮她拿主意呢。
老太君立即领悟道:“霜儿,既然是你二娘的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这串珊瑚手钏,祖母也是记得的,好像是当年你二娘怀着浩儿的时候,皇上正巧赏了一套珊瑚首饰,你爹便送了其中一件给你二娘的!”
哈哈哈!
孟观霜差点闷笑:祖母,您要不要这么给力啊!一套珊瑚首饰之中的一件东西给了冯钰瑶,那还有剩下的别的呢,是给了谁的?
孟观霜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将这件事情闹明白。
冯钰瑶的脸色果然在老太君说话的时候有了一点点变化,差点就破坏了她完美的伪装。
但她毕竟城府深,脸色变化只在一瞬间,之后,便又恢复常态道:“其实,二娘心里也是有将这一套珊瑚首饰归成完整一套的意思!所以,还是觉得这手串给霜儿是最恰当的!”
居然是一套的,她为何从来就不知道!
冯钰瑶的内心却是崩溃的,银牙暗咬,差点就要将牙根咬碎了。
“既然二娘有成人之美,那霜儿再推却就显矫情了,如此,霜儿便谢过二娘了!”孟观霜立马顺水推舟。
心里却乐透了:叫你来我面前显摆当年孟堂对你的好,这下个自己心里添堵了吧。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呢!要说谢谢,那还是二娘要谢霜儿给二娘治好了咳疾呢!”冯钰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对对对,都是一家人,也不要谢来谢去的显得生疏了!”老太君因为帮了孟观霜一把,心里对冯钰瑶还是有些歉疚的,有意要给冯钰瑶机会。便接着她与孟观霜之前关于冰块申领的话题继续道,“对了,方才我与霜儿正讨论着冰块之事呢!我看着这天儿还没怎么热,各房怎么就已经开始申领了?你往年都是怎么做的?”
这是给自己机会再重掌中馈的意思?
冯钰瑶心里一喜。方才被膈应的一点不愉快,顿时消散了去,接着老太君丢来的问题便回答道:“这六月初的天气虽说的确还不是太热,但是因着各房都有孩子,孩子天性怕热。一动便是满身的汗臭,因此各房便习惯了早早的给孩子们用上冰块,免得他们顽皮过头中了暑气。”
“原来如此!”祖辈都是心疼宝贝孙子辈的,老太君一听,便被说动了,也不管自己这里一点儿热气都还没觉得呢,便要同意早早的将冰块给发放出去。
孟观霜原本是要打算阻止的,但随即一想,这冰块每年到了六月就开始发放,一直要到九月底才结束。这对于国公府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是不是就此可以从中找出点什么东西来呢?
这样一想,她便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收了回去,没有说出口,只听着老太君的指示,按照往年冯钰瑶怎么样的编排分配下去。
等她们商议好了公事之后,各房女眷陆陆续续的前来请安了,这倒让孟观霜诧异了一番,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并不是一家聚首的日子。怎么就又凑到一块儿了?
特别是孟观月,一身盛装,眉眼如画,含羞带怯。当真是十分的亮眼。
看出孟观霜一脸的茫然,老太君笑道:“对了,倒是忘记跟霜儿说一声了,今儿六皇子要来拜访做客,我便让一大家子人都来作陪,免得六皇子以为咱们怠慢了他!”
原来是许景玠要来做客。难怪他们这样隆重认真。
只是,古人不都崇尚婚前男女不见面为大吉的吗?怎么这个国朝完全颠覆她的观念了。
一个纨绔不羁,将礼教视作无物的许景玹也就不去说了,他向来是按照自己喜好做事的,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但素来循规蹈矩的许景玠怎么也颠覆她的观点了呢?还未成亲便至未来岳家做客,这是几个意思?
当然,不管她心里究竟想了多少,人家该来的自然还是要来的。
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许景玠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的跟屁虫一大堆,包括她家那位九皇子殿下。
国公府上下显然也很傻眼:不是说只有六皇子殿下前来做客吗?跟个九皇子殿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也是国公府的准女婿,而且,向来也我行我素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