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盆中渐渐荡开的血水,吴枭有点想吐。
“他呢?”吴厚德拿过真丝帕子擦了擦手,又顺手将那把匕首擦拭干净。手中丝帕冰凉柔滑,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那种刀口舔血,提着人头卖命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如今稳坐在琅京城的,只有他,永远也只有他。
“已经止了血。”吴枭没有多说。他知道大掌柜的一向只需要听到结果。
只是不知道大掌柜是否清楚,那个倒霉的二掌柜似乎已经神志失常,刚才的昏迷只是短暂的,直到吴枭过来时,二掌柜仍是在屋内凄厉的反复呼号:“大哥救我!”
“好。”说话间,吴厚德已经换好了衣服,他想到什么似的,又特意站在镜前,笑了笑。
吴枭不禁毛骨悚然。而此时吴厚德俨然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去看看他。”
吴厚德与吴良善两人的别院隔得并不远。
“这几盆牡丹该换了,既然败了就不要放在这里碍眼。”
此时,雨势渐小。有微冷的风吹过,吴厚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随手指了指廊下几盆沾了雨滴的牡丹,似乎并不着急去看那个或许已经疯癫的弟弟。
“是。”吴枭俯身应道。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将它们搬走。
“大老爷。”吴良善屋外的回廊内,自有娇妻美妾满面担忧,看到吴厚德来了,一时间都避让开来。
“那黄鹂从今往后每日只喂一餐。”吴厚德并不正眼瞧她们,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檐下挂着的鸟笼说道。
吴枭俯首领命。
“吃饱了就懒得唱,到底是个畜生,死了再换便是。”吴厚德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吴枭不知道大掌柜的说的是鸟儿,还是那些和自己一样为他效命的人。
就这样,闲庭信步的走了一路,吴厚德的心情似乎已经恢复如初。
只是,当他们还未走进吴良善的房间,便听到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及至到了内室一看,吴良善的头被包的像一个硕大的粽子,眼下有一大块乌黑,那是刚被吴厚德砸过去的茶杯烫伤,又上了药的地方。
他的手在空中迷乱的挥着,“哥……哥……别杀我……”
吴枭的头更低了点,他不清楚大掌柜吴厚德是否乐意让他看到这一幕。
“废物!”
吴厚德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慢慢走上前,审视着狼狈不堪的的吴良善。
吴良善的手还在空中茫然的挥动的,也许是感觉到面前有人。他微微张开眼睛:“啊!”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他手臂一耷,又抖抖索索的抓着床板急欲奋力起身。
吴厚德皱起了眉头,脸上却还挂着僵硬的笑容,就像一张随时会换下的面具。
他最恨自己弟弟的这副窝囊样!
“都退下。”他语气沉沉,听不出喜怒。
他的手,慢慢停在吴良善头顶上方。
吴良善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恐,不住摇头。
吴厚德长叹一声,“没事了。”他的手落在吴良善的头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吴良善的眼睛顺着吴厚德的袖子向上看去,刚才那个几乎要置自己于死地,面目狞恶的人,如今又变成往日那个平易近人的大哥。
“哥……”他嘶哑着嗓子,半信半疑的叫道。
吴厚德点点头,“没事儿了啊,有大哥在。”
他的手无意碰到吴良善耳朵上的伤口。
吴良善疼的向后一缩,“疼!”
吴厚德仰了仰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没事儿。伤口会很快就好。你别乱动。”
他替吴良善掖了掖被子。凝视着如今面目全非的吴良善,缓缓站起身,向外走去……
第六十六章 兄弟
吴良善看着吴厚德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刚才自己昏厥前的那一幕总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大哥,不是真的想杀自己吧?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他的头,又痛又痒,痒的是慢慢滑落的汗水,痛的是?
他抬起手,想偷偷拭去额头的冷汗。
如果被大哥看到自己这么怕他,不知道是否又会薅掉自己一把头发。
可是头真的好痛啊……似乎连耳朵都开始痛了……
“哥——”
突然,吴厚德的身后,传来吴良善惊慌失措的呼叫:“耳朵!我的耳朵!”
吴良善抓住床边的帷帐,想要挣扎着起身,只听“喀拉”一声,整个帷帐被他拽的塌落下来,他重重的从床上跌落!
顾不得身上还缠绕的帐子,吴良善大声高呼:“来人!来人!”
门被从外面推开,两个小厮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掌柜的!”
吴枭也随即进来,“退下!”他低声喝道。
“让他们呆着。”吴厚德慢慢转过身,冷眼看着扯开帐子,匍匐前行的吴良善。
“镜子!给我镜子!”吴良善两手强撑着坐起,指着桌上的铜镜不住喊道。
两名小厮裹足不前,一起看着吴厚德的脸色。
“给他!”
一名小厮立刻端起铜镜,却犹豫着,不敢靠近吴良善。
“过来!”吴良善一手捶地,大声吼道。
吴厚德夺过小厮手里的镜子,将镜子扔到吴良善的眼前,“好好看看你的鬼样!”
吴良善停止了咆哮,死死盯着面前的镜子,却不敢伸手去拿。
吴厚德将镜子强行塞到他手中,“看!我让你看个够!”
吴良善拼命摇头向后挪移,却被吴厚德抵住了脖子,无法后退。
镜中出现了一个大半张脸都裹着白布,似人似鬼的东西。
吴良善愣住了,他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端起镜子,又仿佛看不清楚般的,对着镜子哈了一口气,并在怀中蹭了蹭,方才将脸凑了过去。
“这是谁?”他抬头看着众人。
“啊?这是谁!”他用手点点镜子,似乎想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与自己心中不同的答案。
“二弟。”吴厚德蹲下来,看着吴良善,语气放缓。
吴良善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又将镜子举到面前,嘿嘿的怪笑着。
“真他娘的丑。”他低声咕哝道。
“什么?”那声音太小,以至于吴厚德只看到他嘴角翕动,却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我说,真他娘的丑!”
他疯癫的笑着,泪水滚滚而下。将镜子重重砸在吴厚德身上!
吴厚德未料他会如此,猝不及防的结结实实受了一击。
他身后的吴枭立刻上前。
吴厚德做了个手势,制止吴枭下一步行动。
“怎么?连你都要杀我?”吴良善撕开衣服的前襟,指着自己的胸口,“来啊!狗奴!”
“蠢货!”
吴厚德一记耳光抽了上去!
吴良善被抽的歪倒在地,“呸!”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他恶狠狠的盯着吴厚德,试图想站起,然而双腿却不听使唤,“怎么,连药都使上了?说我是下三滥,你呢?”
“二掌柜,是大夫给你用了麻沸散。”虽是陈述实情,然而旁边的小厮却是讨好的看着吴厚德说道。
“麻沸散?二掌柜?哈哈,哈哈,我是二掌柜?”吴良善又试着站了几下,终究无奈作罢。
他箕踞而坐,指着自己的两条腿,看着说话的那名小厮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啊?让你敢这么骗我?”
“蠢货。”吴厚德摇了摇头,吴良善如此,实在是令他很失望。
他摆摆手,让吴枭带着小厮退下。
“杀人灭口。”吴良善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了然的说道。
此时,屋内只剩下他和吴厚德。
吴良善点点头,“痛快点,朝这儿来,一刀下去,啧啧,过瘾!”他用手比划着脖子挑衅的看着吴厚德。
“过瘾。”吴厚德重复了一句,顺手拖过一张椅子,随意的坐下,平静的看着吴良善。
吴良善愣住了,他想咆哮大骂,却突然失去了力气。
他回忆起过年时笼子里那只待宰的公鸡。
就像此刻的自己一样,看似骄横无比,实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可怜虫!
吴厚德不愠不火的看着他,神情似乎还带一丝悲悯。
吴良善斜着眼睛同吴厚德对视。
渐渐的,他的目光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吴厚德却慢慢站了起来。
“啊,”吴良善不由一声惊呼,却发现吴厚德根本没有正眼去瞧自己!
他只是站在窗旁,饶有兴致的将吴良善新淘换来的清水紫砂壶,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吴良善现在才发现,天,似乎晴了,有光,打在吴厚德的身上。
吴良善觉得自己离那束光,很远。
吴厚德就像是他的神,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自己敬他,怕他,反抗他,谋算他,最终,失去了一只耳朵,尊严全无。而今,他又掌握着自己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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