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酒 (霜宝)

兄妹二人一起眯着眼睛看他。

惑与喉头咕隆一声，背后立刻被冷汗湿透。

“既然知道不能附身，那为何还要灵体出窍？哥哥的肉身呢？”胡十九自从出生以来，所见的妖怪，无不听到白凌的名字就闻风丧胆。

白凌法术高深莫测，要来到胡十九的身边，对他来说并非难事。这也是许久未见白凌，胡十九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

听到胡十九开口发问，惑与又偷偷看了一眼白凌。

还算有良心，知道问自己。

白凌目视前方，似乎对胡十九的话听而未闻。

“这个……这个……”

我怎么知道！狐君大人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啊！

惑与没有勇气说出心中的话语。

白凌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笑。“当然是留在狐山镇着那些小妖了。”

胡十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等哥哥回去，‘爹’就会醒了吧？”

这个小十九！

白凌恨恨的咬牙，若不是为了那件事……他真应该自己陪着小十九在人间历练！

他实在低估了沈凌在胡十九心中的地位。

白凌本以为，沈凌不过是自己的分身。当他出现在胡十九面前之时，无论这个替身成了什么样子。胡十九应该都不会太在意。

可如今，这个宝贝妹妹对人类的感情，对这个甚至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的“傻父”的关切，让白凌微微有些失落。

“十九小姐！”惑与压低声音，打断胡十九的话，又不住拿眼睛瞟着白凌。

老爷现在没事儿，可若是惹恼了狐君，就不一定了！

胡十九会意，忙转头对白凌笑了笑，可她有意无意的总向着沈凌的房间看去。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看来，我真是多余的啊。”白凌“坐”在石凳上。因他现在只是一个灵体，因此，坐在石凳上的他，似乎也不过是有人从虚空中将一块晶莹的美玉供奉在石桌之前。

“不是！”胡十九刚想陪着白凌坐下，却发现惑与的“影缚”还在自己的身上。

“惑与！”胡十九低声抱怨。

“哦，哦哦，”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惑与，立刻收回了法术。

“狐君大人，老奴去给您做盘桂花糕！”这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惑与……”胡十九皱了皱眉头，小手轻摆。

惑与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今天的院子，好亮堂啊……

“啊——”惑与后悔不迭，自己真是老了！

狐君这个模样，别说是桂花糕，恐怕喝口水都没有必要。更何况，爱吃桂花糕的，根本就不是狐君白凌，而是那个“沉睡不醒”的傻父沈凌！

惑与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好啊，让我也看看你的手艺长进了多少。”白凌打破僵局，淡淡说道。

“是！”惑与得令，立马一溜小跑的去了厨房。

不多时，只听见厨房里一阵噼里哐啷，似乎惑与不是在那里烹制美味的桂花糕，而是在拆厨房一般……

白凌与胡十九，这兄妹俩，第一次不约而同的郁闷了……

而在厨房的惑与，却心事重重拾起不慎打翻的擀面杖，今日刚一见到白凌是用这种方式与他们相见。他便想起了妖界的一种传说——太虚弱的灵体，无法附身在其他物种身上。

老爷最近总是犯困……难道……

第三十五章 兄妹

当院子里弥漫着桂花糕的香气。兄妹俩已经和好如初。

“哥，我这个法术怎么有时候灵验有时候不灵的？”胡十九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白凌，只是隐瞒了自己因救人差点失去性命的事情。

“笨蛋，”白凌来人间的次数有限，虽然分身沈凌是自己的眼睛，可他仍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院落。

从胡十九进门那一刻的遍体鳞伤，他自然能猜到这个傻妹妹如何奋不顾身的去救别人。

十九，人类，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哥，你倒是快说啊！”胡十九支棱着耳朵，白凌却根本不再搭理她。

“哥！”

“来了来了！”惑与端着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上了桌。

“味道不错。”光影中的白凌微微一笑。

“老爷喜欢就好。”惑与将手在襜衣上擦了擦，喜滋滋的说。

“哦？”

“不是！老奴该死！狐君大人喜欢就好！”惑与立刻站得笔直，一如在狐山般的忠心耿耿，谨慎小心。

看来，对人间有情的，不仅仅是小十九。

白凌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落寞。

这桂花的香气中，也似乎有了一丝苦涩。

一盘精美的桂花糕，就这样，慢慢变凉了……

“你们怎么不吃？”不知过了多久，白凌突然问道。

“这是老奴孝敬狐君大人同十九小姐的。”惑与躬身答道。

“惑与，你还是变回人形吧。”

一只系着襜衣的老狐狸站在自己的身旁，面前还有一个会发光的哥哥。胡十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是在人间。

“哦，老奴忘记了！”惑与尴尬的一个转身，平时那个如风干核桃般的管家，又出现在胡十九面前。

果然，还是这样顺眼多了。

胡十九满意的点点头。

“哥，那个法术……”她看着狐君白凌的脸色试探着说道。

胡十九这份提防，让白凌突然有些不适，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同自己最亲密的小十九，居然也会看着自己的脸色说话？

他嘴角弯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殊不知他本是妖异的模样，如今做出这样的神情，更添了几分喜怒无常的神态。那一抹他自认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在此时冷月的映衬下，更像是一丝冷笑。

问啊，怎么不问了？十九莫怕，不管哥哥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你最亲的哥哥啊……

狐君白凌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却发现对面的妹妹渐渐合上了嘴巴，用手在桌上画着圆圈。

这是胡十九自小就有的毛病，一有什么不敢开口的就会如此。

“这糕凉了！”惑与自以为聪明的打着圆场。

“老奴把它端走——”惑与走上前，从石桌上端起盘子。用身体挡住了白凌，又用目光示意胡十九不要多话。胡十九愣了愣，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这一老一小的哑谜全部落在了狐君白凌的眼里。

这个该死的老狐狸！

“惑与，我想吃烧鸡。”白凌突然说道。

鸡？哪来的鸡？爱吃烧鸡的不是十九小姐吗？

惑与端着桂花糕站在院中发愣。

“还——不——快——去！”白凌放慢了语速说道。

惑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听得出狐君大人话中威胁的意味。

“是是是！”惑与连忙端着盘子就往外跑。

“哥！”

都什么时辰了，居然想吃鸡，狐山上的鸡还少吗？

胡十九对哥哥的任性表示很不满，不过要说惑与的手艺，倒是在狐山上首屈一指，哥哥应该是太久没吃到了吧……

想到这里，她也就没有再过多阻止。

“惑与，”白凌又开口道。

“啊？”刚走到门前的惑与声音都分了叉。

“放下盘子。”

“噗嗤！”胡十九忍不住笑出来，惑与尴尬的搔了搔头。“是，是，狐君大人稍候。惑与很快就回来。”

抓几只狐君要的鸡，应该可以使用法术吧？

“多抓几只。不，着，急。”身后，白凌慢慢说道。

不，着，急……惑与顿时领悟了这后半句的意思，看来，是不能使用法术了……

狐君大人，您想支开我，真的可以明说的，我可以去老爷房里打个盹……

月明星稀，惑与站在漆黑的巷子里，喃喃自语。他摩拳擦掌，眼冒金光，寻找着，鸡。

“哥，”

“给我唱首歌吧。”白凌看着天上渐渐被乌云遮住的明月说道。

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支走了惑与吧。

胡十九暗自嘀咕，不是她对自己的歌声太有自信。实则恰恰相反。

胡十九儿时曾在狐山高歌一曲，引来无数听众。然而，她的歌声却让原本热闹的妖界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变得群山寂寂……

只有惑与，在听了胡十九的歌声，由最初的目瞪口呆之后，仍然笑眯眯的拍着手，赞不绝口。因此，胡十九视他为唯一知己，为了报答他的慧眼识英才，时不时的，就去为他高歌一曲。直到某一天——

兔妖对着鸟精说：“你倒好了，有翅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倒是，以前不觉得自己比你们陆地上的动物能好多少。不过自从十九小姐一曲高歌后，倒真是觉得，自己能飞上高空也不错。”

这个意思，是指自己的歌声让它有了凌云壮志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