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酒 (霜宝)

“怎么样？”胡十九带着期待的眼神，然而，当她看到安静的九儿露出淡淡的笑意，她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困惑，紧跟着，胡十九连忙说道：“你要是喜欢，就点点头。不喜欢，就摇摇头。”

自己真是忙糊涂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忘记九儿无法说话的事实了！

胡十九有些懊恼，生怕伤了九儿的自尊，又连忙转身从房内的架子上，踮着脚打算取下一瓶放在高处的美酒。

这酒，是她近日才刚酿好的甜酒，本来还没想好要送给谁，恰巧九儿来了，胡十九灵机一动，觉得这口味回甘的酒送给九儿是最合适不过的。

“九儿，你等一下。我把这酒取下来，你再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胡十九说着，心里暗自抱怨。这个阿田哥，让他把酒收好，他怎么就放得这么高！

“好。”身后，响起一个温和低沉的男声。

“你别着急，很快就好……很快……”胡十九踮着脚，努力想取下架子上的酒坛。然而，她意识到什么般的，胡十九带着满面的惊讶，她缓缓转过身来，手臂甚至都变得僵直，不可置信的看着九儿。

“九儿，你听到什么没有？”面前，还是那个安静的，永远沉默不语的九儿。

九儿静静地看着胡十九。

“瞧我，”胡十九抱歉的一笑，“我都忙糊涂了……”

她心想大概真是方才韩红绮同那个名叫“阿彩”的姑娘争论不休，以至于自己都出现了幻觉。

她笑着转过身，打算专心致志对付那个高高在上的酒瓶。

可是，还没等胡十九再次伸出手来，只看到眼前人影一闪，那酒瓶就出现在了胡十九手中。

九儿微笑着，安静的，看着胡十九。

胡十九瞠目结舌：“九儿……”

她无法相信，刚才那个快如鬼魅般的身影是九儿！

可是这屋内，只有他们。

“九儿，是你拿了酒瓶？”胡十九知道这问题很蠢，然而她需要一个答案。

“是。”九儿看着胡十九，清晰的说出话来。

胡十九看着九儿，她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一定很奇怪，或者，他们二人看上去都很奇怪。

胡十九似乎成了那个不言不语的聋哑儿，而九儿，却变得正常起来。

这醉翁楼，怎么看上去每个伙计都会武功一般……

胡十九看着手中的酒瓶，她仍是难以置信，这个平日里沉默安静的九儿，居然也是武林高手！

“你……”胡十九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她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将酒瓶横在身前。

九儿看到她戒备的举动，不由微微笑了。

这笑容，让胡十九感到亲切而熟悉，似乎那个安静的九儿又再回到她的面前。然而，胡十九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九儿既然能在自己面前开口说话，那势必，他就有要让自己“听清”的事情。

胡十九看着手中的酒瓶，温润的白瓷在掌中有光滑的触感，如果，就这么丢过去，会砸中对方吗？

可是，仅凭着方才九儿灵敏的身手，如果想要一击即中，不亚于是白日做梦。

更何况，胡十九也无法忍心将酒瓶砸在九儿的脑袋上。

毕竟，他不是吴厚德，他是自己曾在醉翁楼朝夕相处，同舟共济的伙伴！

九儿只是静静的看着胡十九。

似乎胡十九所有的纠结，疑惑，甚至，在胡十九方才想要用酒瓶丢他的念头，九儿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然而，他只是那样，静静的，静静的，看着胡十九。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或许吓坏了最近经历太多事情的胡十九。

然而，只因为一个理由，九儿却不能不来。



第三百零五章 归还

“十九，别怕。”九儿看着惊魂未定的胡十九开口说道。

他不是没有想过一直用哑巴的身份，继续留在醉翁楼。

这些年来，如果说九儿最快乐的时光，或许都与醉翁楼密不可分。然而，当一切随着吴厚德的死亡而尘埃落定后，他却发现，自己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的活着。

哑巴九儿，飞天狐狸，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哪一个却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自己在琅京城带着阿彩漂泊数年，他知道，是该做一个决定的时候了。

“九儿……”胡十九慢慢的放下挡在身前的酒瓶。她觉得，照着此刻的情形来说，九儿应该是对自己没有恶意。

否则，仅仅凭着一只酒瓶，根本不足以拦住身负武功的九儿。

九儿看到胡十九放下酒瓶，便是微微笑了起来。这笑容，一如往日那般安静平和，胡十九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九儿，你一直都会说话是吗？”胡十九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

九儿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担心胡十九知道这个真相后，又会有着怎样的反应。

“太好了！”出人意料，胡十九居然笑了起来。

虽然她还保留着一分戒备，却是由衷的替九儿高兴。她早就觉得，那样乖巧聪颖的九儿如果不是哑巴，又会有多好！

如今，九儿的肯定，让胡十九心中一直以来的遗憾变成了子虚乌有。

九儿没想到胡十九会做此反应，他微微一怔，随即他慢慢的低下头：“十九，对不起。”

对不起？

胡十九听到九儿的抱歉，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如果说九儿是因为隐瞒他自己是哑巴的事实而对胡十九感到抱歉，胡十九认为大可不必如此。

因为，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说有所隐瞒，就连胡十九自己，不也隐瞒着她身为一只红狐的真相？

想清楚这一层后，胡十九反倒释然了。

她走上前笑着说道：“九儿。你不必向我抱歉。这酒，”她又看着桌上那瓶特意酿造的甜酒，微微一笑道，“这酒就当是给你重获新生而酿的吧！”

胡十九口中的“重获新生”，无非是说九儿从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变成”了说话流畅的正常人。

而她无意中的这四个字。却触动了九儿的心事。

九儿接过酒瓶，仔细放在手中端详。

青釉瓶身上，有一红色酒塞，就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动在瓶口。

九儿小心翼翼的将酒瓶收在袖中，方才郑重对胡十九说道：“十九，谢谢你。”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胡十九有太多的感谢，也被太多的人所感谢。

而每个她自以为了解的人，却都有着她不了解的一面。

她摇摇头，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感慨的对九儿说道：“没什么好谢我的，人生不易，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苦楚。”

她此言一出，却令九儿有些刮目相看。一直以来，胡十九在九儿的心中，向来是个性情开朗的人，却未料到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九儿微微怔了一刻，只是细想过来，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一路走来，似乎也并非一帆风顺。

于是。九儿点头道：“是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不易。十九，我要谢你的，却是另一件事。”

“什么？”胡十九今日接二连三的面对这几位“不速之客”。她觉得有些疲倦，于是，便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这会儿，就算是面前的九儿说自己原来也是女扮男装，恐怕都不能让胡十九更为吃惊。

因此，胡十九只是不解的问道。却没有过多的惊讶。

“阿彩，”九儿刚说出这个名字，就看到胡十九的手立刻从额头放下，紧张的抓着桌子。

太刺激了！

阿彩？

是那个红衣阿彩吗？

胡十九又想起那个冷傲的，似乎随时都能仗剑走天涯的女子。

九儿看到胡十九这幅表情，心知自己宝贝妹妹今日不知又来这清杨楼同胡十九说了什么。

知妹莫若兄，今日一早，他就发觉阿彩神色不对，因此，等那鬼丫头一出门，九儿便悄悄跟在了阿彩身后。

等到九儿看到阿彩进入清杨楼之时，他刚要从暗中走出，却发现阿彩径直上了二楼，为免人多眼杂，节外生枝，九儿便等候在清杨楼的大门外，打算看看阿彩究竟要干什么，再作打算。

可是，九儿万万没有想到，同阿彩一起出现的，居然还有胡十九同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看似有些眼熟，九儿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直到阿彩同她在大门外仍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之时，九儿这才记起，那女子原是琅京城赫赫有名的韩墨辰，韩大将军的二姐——人称“玉面绮罗”的韩红绮。

这个发现，让九儿有些惊讶，他不明白为何阿彩会同韩红绮争论不休，他更不明白，为何紧跟出来的胡十九，她那神态，似乎同那韩红绮还要更为相熟。

因此，九儿便没有上前，只是在暗中，留心细听她们之间争论的内容。这一听，却让九儿不由的扶额叹息，看来，自己这个妹妹是太向往安定的生活，又担起了为自己保媒拉纤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