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刚这几日因为斗酒之事,也是心力交瘁,若不是昨日掌柜的特意交代,今后无论是谁到酒窖买酒,都必须要屈刚亲自招呼,并且记下来者样貌言行。
否则,屈刚真是一点儿同人寒暄的心思都没有。
“敢问阁下怎么称呼?”屈刚施礼道,但面色仍是掩饰不住的焦惶。“鄙姓安。”这位“贵客”颇有兴致的打量着屈刚所在的房间,“不错,雅致。”
“安公子前来,所为何事?”屈刚看着这位“安公子”身旁的两人,一位人高马大,似乎在哪儿见过,这让屈刚心里突然生出个很荒谬的想法,他觉得此人不仅是有些眼熟,几乎就是前些年东边菜市场上的某个屠夫,然而,却又有所不同,只因面前这人神采英拔,举止飒爽,全然没有屈刚记忆中的粗俗肆意。
而另一个,就更为特别了。
一头白发挽在黑色的幞头中,只露出一点发鬓,却是黑白对比的尤为鲜明。肤色细白红润,不知敷了多少粉在上面,就像是个举止怪异的老妇。
此时,他发现屈刚正在看着他,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屈刚登时汗毛倒竖。
此时,被称作“安公子”的人只是负手打量这间不大的堂屋,似乎没有听到,也不去理会屈刚的问话。
还是那名身形高大的人。显得平易近人一些,笑着同屈刚说道:“我家主人久闻醉翁楼的酒乃琅京城一绝,因此今日特意前来……”
“醉翁楼的酒,都在此处?”安公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的胡子就像是一张面具。屈刚看不清他本来的容貌。
“正是。”这三人形象古怪,来历不明,屈刚唯有谨慎行事。
“那就都拿出来吧。”安公子发话道,神情自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语气。
屈刚站着没动:“阁下有所不知,醉翁楼的酒,约有上百种,若是一样样拿出来,只怕于理不合。”
“理?”形如妇人的那名老者哂笑道,“我们家主子说的。就是理!”
在醉翁楼酒窖担任“管事”一职这些年,什么达官贵人没遇到过,如此气焰嚣张的倒是头一遭。若不是掌柜的事先嘱咐,屈刚早就让他们“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了!”
此时屋外蝉鸣声声,更让人心浮气躁。
屈刚压着火气说道:“就是屈某有心让几位精心挑选,可要将所有的酒都拿出来,耗费人力物力暂且不论,只是这搬运的过程,也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行的。毕竟,不同的酒储藏的方式、位置也不尽相同。”
他看了看屋外继续说道:“眼下天色已晚。过不了一会儿,酒窖便要下工了,几位……”
“不就是让你拿出点酒来看看,怎么那么多废话!”那个怪声怪气的人不乐意了。他伸手点着屈刚,似嗔非笑的说道。
屈刚被他那兰花指一点,登时连腮帮子里,都泛着酸水。
“不得无礼。”脸上布满络腮胡的安公子呵斥道,于是这名“老妇”便低声应是,迅速的退到一边。
“既然屈管事多有不便。那么,我们改日再来。”安公子似乎也是热的有些受不住,他摸了摸胡子,又将手放了下来,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只怕改日也不行。”屈刚向来即是倔脾气,他看着那三人站在原地,却仍是固执己见。
而那个看似豪爽不拘的高个男子,却是在看了一眼络腮胡的“安公子”同那面色粉白的“阴阳人”之后,似乎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向着屈刚摇头,示意他不可多言。
此时那位“安公子”也是面含愠色:“屈管事,你们醉翁楼平日就是这般招呼客人的?”
那也要看是怎样的客人……
屈刚抖抖长袍道:“熟客通常是自行取酒,至于那没有尝过咱们醉翁楼的酒,却能直奔酒窖来的客人,”他看着面前三人,“大多也是经由屈某推荐二三,先买上几样回去小酌而已。”
“如此,倒是咱们冒失了。”安公子微微一笑,那两人也跟着笑了,只是屈刚看得出,高个子笑容和善,而那老者,却是一面笑着,一面侧眼打量自己,这感觉让屈刚很不舒服,这些年,在酒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不算少数,只是没有一个,让他一眼看过去,就心生厌恶之感。
那老者似乎能看出屈刚心里所想,他越发笑的别有用意,屈刚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被夜枭盯上的田鼠,这感觉,糟透了。
“既然如此,屈管事刚才说……”安公子又摸了摸他的胡须,“醉翁楼有多少种酒来着?”
“回主人,大约有百余种。”那老者将视线从屈刚身上收回,微躬着腰向那“安公子”回话道。
随着他视线的转移,屈刚心头那种压抑窒息的感觉方才微微好受一些。“如此,那就都买了吧!”安公子说着,他身旁的高个子一愣 ,忙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上前几步,放在屈刚身旁的几案上:“屈管事,这是我家主人的订金。”
订金?
好阔绰的手笔,屈刚看了眼案上那锭金子,莫说只是订金,恐怕拿着这些钱,去城内任何一个差不多的酒楼,买上足够喝上一年的好酒,都绰绰有余。
他心知这三人来历并不简单,此事只怕要与掌柜细作商量,因此屈刚拿起那锭金子,上前两步,交还给那人高马大的中年人:“三位实在对不住,此事,屈某做不得主。”
第二百零三章 真伪
“你做不得主,谁又做得了主?”那不阴不阳的老者半抬着眼,看向屈刚道,“莫不是来你们醉翁楼买酒,还需得招呼声你家掌柜的?”
屈刚望了一眼三人之中的那名“安公子”。
此时,那位安公子同样也在凝视屈刚,然而,并无明显愠怒之色。
屈刚心知这“老怪物”不过也是狐假虎威,因此一笑道:“自然是不必的。”
“只是老丈方才也说过,平常客人大多是到醉翁楼买酒,而只有极少数之人,会来酒窖选酒,而三位一来,就要买下我们酒窖所有种类的酒——”屈刚说道这里,自己也理顺了头绪,心中不慌,说话自然顺畅许多,“有些酒,数日制作只能产出一坛,三位贵客又出手如此阔绰,屈某自然是奉为上宾。因此必然要请示掌柜,若是这酒让其他人先订了,所谓先来后到,屈某再收了这订金,”他又笑了一下,“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此话有理。”那位一直静静聆听屈刚这席话的安公子缓缓说道。
屈刚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位安公子,方才是故意不制止那老者的刁难,也就是想看看自己作何应答。
屈刚自觉还算是理由充足,因此,说完这些话后,他便走到门前,俨然是做了“逐客”的表示。
“哼,”尽管细微,屈刚还是听出了那名老者的轻声冷笑。
屈刚只作不闻:“酒窖已到了下工之时,屈某就不远送了。”
“好,”安公子开口道:“正如屈管事所说,这醉翁楼的酒,种类繁多,不一而足。那是否能先卖给安某几坛,也好让安某不至败兴而归?”
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屈刚确实不好再做拒绝,因此,他站在门边。犹豫了片刻,便笑着说道:“这个自然,公子稍等片刻。”
于是,他转身经过三人。又走到那扇花鸟屏风之后,只听“咔哒”一声,似有开锁之声。
屈刚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三位请随我来。”
外面的三人相互对望,“安公子”刚一抬脚,只听得那高个之人脱口而出。“殿……”
随即,传来安公子的一声轻咳,三人便快步跟着屈刚进入了屏风后的酒窖长廊。
然而,除了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以外,被称作“安公子”的人同他身旁那名老者在这酒窖长廊内的举止,都出乎屈刚的预料。
那名高个子的反应还算是正常,一进入长廊,就啧啧有声,更时不时的用手轻抚各类酒坛。
而“安公子”虽是连声称赞这酒廊构思奇巧,然而似乎却并无惊喜讶异之情。似乎早已是司空见惯。三人之中,他竟然是最快走到廊尾的。
最奇怪的是那名老者,他既不像高个男子那般流连忘返,也不似“安公子”这般从容淡然。他只是细细打量着各色酒坛,与那些琳琅满目的美酒相比,他对这酒廊的构造与尽头处另一扇木门上的铁锁,所表现出的兴趣似乎更为浓厚。
就这样,待这三人参观完毕,屈刚方才开口道:“醉翁楼的酒,便都在这里了。需要什么,三位自行挑选便是。”
“哦,那就能买的,今日就都买了吧。”安公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屈刚一怔:“这会儿送酒的伙计们都下工了。恐怕明日才能将酒送至贵府。”
“无妨。”安公子说着,用手推了推廊尾另一扇紧闭的木门,“这后面是?”
“这是我们醉翁楼的酒窖,三位这边请。”屈刚伸手示意这三人向着酒廊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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