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酒 (霜宝)

如今，胡十九已醒，徐清自然没有呆下去的理由。

“师父。保重……”胡十九的眼中充满着依恋。

徐清看着她，良久，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去。

清露苑中，专属于醉翁楼的房间，又剩下了胡十九一人。

胡十九慢慢的走回桌前。顺手为自己倒下一盏茶水。茶香甘润，显然，刚才是因为师父在此，有人特意为师父冲泡的。

她刚要喝下，又想到什么似的，将她放在枕头底下的锦盒拿了出来。

盒上绣着奇异的花纹，似乎不是平日里常见的绣花纹样。胡十九看着这纹样，似乎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纹样，像是云彩，又像是某种花卉。她看的入了神，不由的伸手摩挲。谁料，那盒子竟然渐渐变得暗红，犹如人的血液慢慢将盒子表层洇湿！

胡十九惊得将盒子脱手而出，盒子坠落在地，里面的东西也起了变化！

那颗干瘪的杏仁儿，居然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红色。不，不能说是镀上，那根本就是浸润！

由干瘪转向饱满，由枯朽变为繁荣，由死亡步入生机！

那颗龙松仁在盒子里，本是无根之物，却经历了发芽，开花，结果……

这一系列的过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胡十九惊诧莫名的看着盒子。

是这三界，已经乱了秩序？还是因着自己是人身狐灵，所有带有一丝灵气的东西，经过自己的手里，都会回归本来的面貌？

胡十九如堕五里雾中，神思恍惚的俯身捧起盒子，盒中的龙松仁，在经过了那红色汁液的滋润后，已变成数枚红色的果子。

怎么是它！

胡十九大惊失色！

这果子，正是狐山上，生长在灵泉之边的“红狐果”！

这本是一种没有名字的野果，但因其能解百毒，据惑与所说，胡十九还在牙牙学语之时，最喜欢嚼着这种果子，只要吃上一枚这种果子，当日还是一只小小红狐的她，就会立刻停止哭闹。

因此，此果为狐君白凌所喜，赐名“红狐果”。

如今，乍然相见。胡十九心中惊骇莫名。人间，怎会有此物？

这红狐果，又怎会到了师父的手里？

她似乎不敢确定般的，从盒中拈起一枚仔细在鼻前嗅了嗅。

如此熟悉的气味！

胡十九连忙盖上盒子。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十九又将盒中的红狐果逐个倒出，粗略一看，大约有数十枚左右。这个奥秘，恐怕连师父都不知道……

对了，刚才师父说这东西叫“龙松仁？”

这红狐果又怎么会有这个古怪陌生的名字？胡十九含着一粒在嘴里，顿觉神清目明。她索性盘腿坐在榻上，望着手中数枚红狐果百思不得其解。

屋内，渐渐暗了下来。

胡十九将红狐果重新放回盒子，她刚要将盒子塞在枕头底下，可是转了转眼珠，寻思片刻，又将这盒子塞在了袖中。

既然天色已晚，她决定，先不去斗酒园那边。此时趁着夜色，在清露苑四处走走，仔细观察一番也好。

这次的突然昏迷，绝不仅仅只是劳累那么简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初愈

此时，随着“斗酒”越来越近，忙碌了一日的酒师，也少了在清露苑中闲话家常的兴致。

因此，当胡十九出门时，其他的酒师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为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场“斗酒”养精蓄锐。

清露苑内，苔痕初碧，静闻花香，胡十九的房间正对着一片碧波粼粼的湖水，湖上，有一间三面空旷，装饰豪华的戏台，大概是前朝之时，王孙贵族常在于此借着水声，用来听戏所用。

湖水四周，竹林环绕，依稀可见转角处，雕刻精美的石灯发出微微的光芒。

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有好好的在清露苑走上一遭呢。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胡十九绕着那碧波荡漾的湖面转了一圈，终究是没有胆子去空无一人的戏台上看看。

渐渐她也有些体力不支，便沿着竹林中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来到一处绿意荫荫的长廊下，稍作休息。

这里，又与刚才所见不同，一串串绛紫色的葡萄沿着廊顶高悬在头顶，饱满多汁的果实令人看着就不由欢喜。

往日只是为了斗酒忙碌，每每回到清露苑也只是同其他酒师寒暄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

因此，胡十九向来没有注意到清露苑中还有此等悠闲有趣的地方。

她站起来，伸长了胳膊，想要去够那晶莹剔透，密密匝匝的葡萄，可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哎呦！”突然间，一串饱满的葡萄从上空坠落，还好她行动灵敏，不然这串葡萄要是砸到了脸上，那才真是开了染坊。

奇怪，自己刚才似乎没有挨着葡萄啊……

胡十九抬头望望廊顶，又伸直了胳膊比划着，的确，是还差了那么一些。

她弯下腰。盯着那串葡萄发愣，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噗”，有人憋不住的笑声从上方传来。

胡十九循声望去。

“哈哈哈，傻样！”这声音。如此熟悉！

“陆武！”胡十九先是一声欢呼，又连忙捂着嘴左右看看。

“过来！”陆武趴在墙头，笑嘻嘻的向胡十九招手。

胡十九蹑手蹑脚的迅速溜到墙边，犹如耳语:“你怎么来啦？”

“什么？”陆武的声音也比平日小了很多，“你大点声。把手放下来！我都听不见你说什么！”

“嘘！”胡十九连忙将食指放在嘴前，“小声点，这里的侍卫多着呢。”

“我又不是偷酒的，还用怕他们？”陆武不以为然的说到，看到胡十九发急的模样，他只觉得好笑。但仍是配合的压低了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我？”胡十九愕然道，“我很好啊。”

“睡了三天还叫很好？”陆武收起笑容，借着微弱的石灯，仔细的审视着胡十九说道。

死丫头，瘦的和根竹竿差不多。就连这眼底似乎还是乌青的。

胡十九仰着脖子，对上了陆武若有所思的眼神。她眨眨眼，又连忙向四周看看:“这你都知道？”

你的事情，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武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凝视着胡十九。

差一点，死丫头，我就再也见不到你。

胡十九发觉今日的陆武十分反常，于是同样眯起眼睛望着陆武:“你还知道什么？”

真像只狡猾又多疑的小狐狸。

“我还知道——再说下去，他们就会过来了。”陆武抬头看向不远处，果然。有几名铁衣侍卫正向着这边走来。

“明日戌时，我在此等你！”陆武快速的说到，胡十九只看见他的身影一闪，就从这高高的墙头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这么高的墙头。他会不会摔伤了……

胡十九站在廊下，担忧的想着……

翌日，当胡十九出现在斗酒园中时，属于醉翁楼的那间房子里，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十九！你可算醒来了！”李荷田胖乎乎的脸在几天都未进食的胡十九眼里，活像一个刚刚蒸好的包子。

“是啊！你可算醒来了！”赵六跟在李荷田的身后。看到胡十九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李荷田说过的话。

“十九醒来就好了！”当醉翁楼的同伴们看到胡十九归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拥上前来。

“各位辛苦了，十九对不住你们！”胡十九深深一揖，众人连忙上前扶住她。

在最为关键的时候，自己身为醉翁楼的酒师居然病倒了，可想而知，在这三天内，所有来自醉翁楼的同伴们，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癞子哥呢？”胡十九发现屋内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在里面呢。”李荷田向着摆放酒饼的房间指了指，“这几天，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十九’！”

“小胖子，你是皮痒了？”李荷田话音未落，就听到小癞子懒洋洋的声音。

他从房内出来，看到胡十九时，两人同时怔了怔。

胡十九因为“大病初愈”，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虚弱，而这几天临危受命的小癞子，在胡十九的眼里，也憔悴不少。

“癞子哥……”感激，已不足以形容胡十九此时的心情。

“怎么了？看十九回来了，都偷懒啊！”小癞子冲胡十九点点头，“伙计们加把劲！”

众位伙计相视一笑，但仍是配合他的，回到原位，各司其职。就连一向口若悬河的李荷田，也冲着胡十九扮了个鬼脸，便很快的回去干活。

胡十九有些惊讶的看着众人，直到小癞子走到她的面前。

“辛苦了。”他们二人同时说道。

小癞子笑了起来，胡十九却没有笑：“癞子哥，辛苦了。十九，在此谢过。”她知道小癞子素来不喜复杂的礼节，但她相信，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小癞子会明白自己想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