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酒 (霜宝)

“赵哥，你先进去。”胡十九也知道，正如李荷田所说，离酒饼做好之日越近，小癞子的情绪就越不对头。

要说其他伙计在节骨眼上会偷懒，胡十九尚且不信，更何况，这人居然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小癞子！

而赵六听到胡十九开口说道，如蒙大敕，连忙点头道：“好！”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小癞子，“好好的……”赵六低声快速念叨着，小癞子不胜其烦的挥了挥手。

看着赵六三步并作两步的向着挂着醉翁楼名牌的房间走去，胡十九莞尔一笑。

小癞子斜靠着廊桥的阑干，伸了一个懒腰道：“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这多亏了大家，特别是癞子哥你。”胡十九趴在栏杆上，看着桥下水中往来翕忽的鱼儿轻声说道。

“你看这鱼像什么？”小癞子转过身，同胡十九一起望着廊下五彩斑斓的鱼儿说道。

胡十九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转头看了小癞子一眼，却发现他神情专注，出神的凝望着那些鱼儿。

“像……”小癞子如此，或许是有他的原因。因此，胡十九配合的歪着脑袋想了想，“像风筝！”

记得前世，春日里，韩墨辰带她去郊外踏青，湛蓝色的天空中，就有鱼儿样的风筝。

“你说……”小癞子的目光随着桥下渐渐游走的鱼儿，慢慢变得涣散。

“你说它们，像不像灯笼？”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就像是许多的灯笼，在人的前面，飘啊飘的，你跟着他们，不知该走向哪里，不知会在何处停留……”

这话，可不像往日的小癞子会说出来的。胡十九收回目光，认真审视着面前的小癞子，凭着她的直觉来说，这话也听起来似乎，不那么吉利……

第一百五十五章 酒臭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光亮。”胡十九看着那些在水中自由游弋的鱼儿，它们忽而聚成一簇，忽而四散开来。

“癞子哥，你看，就算它们像灯笼，那也不是远远近近的灯笼，只要有人指引着，这灯笼呐，也会有了方向！”胡十九的笑容天真无邪，就像是这世间最耀眼的光芒。

小癞子下意识的侧过脸去，敷衍一笑道：“看我，又在说什么呢，还总是笑小胖子像个姑娘，我这也是年纪大了，就瞎发感慨的……”

“十九！”房子的那边，传来李荷田的欢呼。他站在门口，得意洋洋的冲着胡十九摆手招呼道。

看到胡十九将脸转了过来，李荷田连忙错开一步，又指指屋内井然有序忙忙碌碌的伙计们，神情眉飞色舞，分明就是在告诉胡十九：“我李荷田很厉害吧？”

他这副模样，让胡十九不禁同小癞子相视一笑。

“走，干活去！”小癞子活动着筋骨，懒洋洋的说道。他走在胡十九的前方。然而，那刻意装出来的轻松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胡十九独自站在悬挂着酒饼的房间。

篮中的酒饼发出辛辣醉人的香气，所有的人，都像是辛苦了一季的老农，殷切的期盼着丰厚的收成。

她一个一个细细查看，再有几日，制作酒饼这一个环节，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阿田哥，”胡十九伸手招来兴高采烈正在烧火的李荷田。

“怎么了？”李荷田走进放着酒饼屋子的房间前，探头问道。

“你进来。”胡十九向着悬挂在空中的篮子踮着脚，鼻翼轻轻扇动。

“这不好吧？”李荷田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煤灰。“别让我身上这味儿熏到了酒饼。”

胡十九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李荷田此时的形象。她点头微笑道：“阿田哥是越来越细心了。这样吧，你帮我把癞子哥叫来。”

“好！”刚才，小癞子说是出去取原料，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荷田刚掉头准备出门，就看到小癞子低着头从外面走进。

“真是说鳖王八到！”李荷田喜笑颜开的指着小癞子，“十九找你呢！”

小癞子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你说谁是王八啊？”

“啊。哈哈，火怎么小了？我去看火……”李荷田嘿嘿一笑，抓抓脑袋便脚底抹油的溜了。

“这小子……”小癞子放下手，也笑了起来。

“十九。你找我？”他来到胡十九所在的房间门口，顿了顿，用手指在墙上敲了两下。

胡十九正在出神的凝望着挂在半空中的酒饼，听到声响，转过头看到是小癞子。便如释重负的一笑道：“癞子哥，你回来了。”

“嗯。”小癞子单手撑着墙壁望着胡十九。

“癞子哥，你进来。”胡十九站在原地，冲着小癞子招手。

小癞子略一迟疑，便走进了房间。

“酒饼怎么了？”他开口问道。

“诶？你怎么知道是酒饼有问题？”胡十九惊讶的问道。

“我顺口说的，你把我叫来，难不成还要和我讨论中午吃什么？”小癞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呵呵，”胡十九听小癞子说的有趣，也不由笑道，但很快便收起笑容。并且示意小癞子随自己向房屋里侧走去。

“癞子哥，”胡十九正色道，“这酒饼，你闻着怎么样？”

“你知道，我不懂这个。”小癞子如实说道。的确，作为酒楼那边的伙计，他们所见到的，大部分已是成酒，至于这酒饼的好坏，的确难以分辨。

胡十九低头思索片刻：“这和你平日里喝的酒。闻起来有什么不同？”

“这个……”小癞子深深呼吸了几口，“似乎更为辛辣一些。”

“除此之外呢？”胡十九仍是认真的问道。

小癞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胡十九：“似乎没什么不同了……”

胡十九神情凝重：“癞子哥，你闻没闻到有那么一点，臭味？”

小癞子飞速的看了胡十九一眼。

“臭？”他骇笑道。“怎么可能会臭？”

“哦……”胡十九看起来仍是有些心事重重，“大概是我闻错了。”

“我虽然不懂酿酒，但也知道，一般酒只会发酸，怎么可能发臭？”小癞子轻描淡写的摇摇头道：“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伙计们……”

他关切的看着胡十九：“你是不是太累了？”

“也许吧……”胡十九若有所思的低着头。“癞子哥，你帮我取下一个酒饼。”

“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小癞子身形未动，只是不解的看着胡十九。

“嗯。我想收藏一个作纪念。”胡十九凑近了，眨眨眼小声说道。

小癞子会意，毕竟斗酒大会不是谁都能参与的。能收藏一个自己亲手做的酒饼，的确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他搬来梯子，伸手为胡十九取下一个篮子。

“我帮你收着？”小癞子看着篮中的酒饼，征询着胡十九的意见。

虽说是胡十九自己做的，可是身为酒师，从斗酒大会擅自带出酒饼，似乎有些不妥。

胡十九伸手接过篮子：“不必了。”她笑容狡黠,“各位，停一下！”

“癞子哥，来！”胡十九端着篮子走向其他伙计所在的屋子。

她伸手从篮中取出酒饼，在经历了这一个月的时间后，篮中酒饼上的白色物质看上去更加毛茸茸的。

“哈！”李荷田走上前来，“这家伙，真像只大兔子！”

他刚伸手想要摸摸，可又听到周围有人轻咳，忙缩回手，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胡十九手中的酒饼。

阿田哥还是像个孩子似的，胡十九冲着小癞子一笑，这些日子，要不是癞子哥在这里时时盯着，恐怕阿田哥还真要闯出些祸事来。

譬如刚才，若不是小癞子那一声清咳，李荷田满是煤灰的手，就要沾上这白色的酒饼了。

众人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篮中的酒饼，因此，都渐渐围上前新奇的观看着这个如李荷田所说，似乎就差个眼睛尾巴，就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酒饼。

胡十九看到人都齐了，便扭头对着小癞子微笑道：“癞子哥，帮我把它砸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砸酒

“十九，你……”小癞子接过酒饼，可却将其端在手里，神色不定的看着胡十九。

“十九，你是发了失心疯啊！”李荷田推开众人，上前一把夺过小癞子手中的酒饼，“砸？你这脑袋才该砸砸！”

他愤愤不平，将酒饼抓在手中，却又担忧的看着胡十九：“你要是还觉得累，就回去好好休息。”

其他的伙计都同他二人一样，或是莫名其妙，或是惊愕难言。

甚至，就连一直闷声不语的赵六，都鼓起勇气上前说道：“十九，不是我说你，大家都辛苦这么久了……你别任性啊！”

胡十九静静的看着他们，又挨个将众人打量了一番，露齿一笑道：“砸了。”

“癞子哥！十九疯了！你劝劝她，这酒饼不能砸！”李荷田抱着酒饼后退着嚷道，小癞子看着胡十九，神色复杂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