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喋喋不休抱怨的邵氏,也不管一哭二闹的简老爹,简雁容放下了油条撒腿就往相府跑。此刻的她已经明白了大半,许临风就算想动顾家,也动不得,且不说他已经失权,那顾家后人一个是当朝大官,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许临风若是想动他们,岂不是自取灭亡!
相府门口,依旧门禁森严。
简雁容和门口的小厮说了几句,小厮往内院跑,找到了许通,许通一听,板着脸走了出来,看到真是简雁容,心里暗恨,表面仍客气道:
“简小姐找少爷么?少爷不在府内。”
“我找许相。”
许通一愣,胆子不小,直接找许相。
“相爷很忙,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事关顾家。”简雁容只说了四个字,已见许通神色大变,顾家?顾绣传人?眼里露出一股杀气。
“里面请。”
不知拐了多少弯,走了多少步,总算来到了一处空旷的院子,不远处有一个亭子,简雁容眯眼望去:“闲鹤亭。”这三个字和许临风此时的状况倒挺像,离得远,听不见许通在和许临风说着什么,只觉他二人神色不太好。
“请。”许通又伸手。
亭内许临风和简雁容相对而坐,气氛降到冰点。这是公公和未来儿媳的谈话,简雁容有些害怕。二人均知要谈什么,故表情都不太好。简雁容涉世未深,怎斗得过许临风这只老狐狸。
“许相,您曾经对顾家做过什么?”
许临风没想到他的儿媳如此开门见山,毫不客气。
“没有。”
“那您为何一直在寻顾家儿子,甚至不止一次逼问我们简家。”简雁容既然说了一句,也不怕第二句。
“我是当朝一品宰相,有必要回答你么,如果你真要我给个答案,那就是子虚乌有!”
“相爷,就此告辞。”简雁容起身,不顾许临风如刀剑的眼神,抬步离去。
简雁容心中叹了口气,许临风的态度早就暴露了一切,方才她提起顾家二字时,许临风右眼和右耳都不自觉的跳动了两下,那是心虚。
然,她已入瓮。
许临风很快找来了孟为。
“这几日简雁容见过什么人?”
“简老爹,邵氏,皇上,高拱,还有皇后娘娘。”孟为早就将这些打听的一清二楚。
许临风愣了,皇后娘娘,程清芷?似乎她也是七月初七的生辰,且她有哥哥,她的哥哥是程秀之。
独坐在闲鹤亭内,周围无一人,许临风却又背腹受敌的感觉。想起许庭芳无故遇刺,原本一直认为是简雁容所为,可上次在济阳城简雁容寻自己谈话,说的那些根本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现在又来询问这些,那更证明了她不是顾绣传人。程秀之取代了自己的相位,又将妹妹送上皇后的宝座……许临风后背的汗一层一层渗透了衣衫。
他们定是顾绣的儿女。
第85章 第八十五回
许临风握拳捶在了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
自己被□□,并不是巧合的事。在济阳城寻许庭芳时,偶遇程秀之,必定也是他在演戏,好让自己一步一步放下警惕。
一步错,满盘皆输,此时不要说动程秀之,连见程秀之都难。且程秀之定不会罢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刺杀许庭芳……许临风的眉目,如染了白霜,一个早晨,竟白了一层。
此刻若不自保,明日就是死期。幸亏还有一颗棋子,许临风疾步走进书房。
出了相府,简雁容却心神不宁。此刻既知程氏兄妹的真实身份,那害许庭芳之人定是程秀之无疑。可是若是将此事说出来,程清芷会受牵连,更恐她有生命危险,为今之计,直接寻程秀之为上策。只是她不知,同样猜到的还有老谋深算的许临风。
这更危险。
匆匆赶到程府,欢哥见一身女装的严容,又傻又愣,“容哥?”
“欢哥,最近如何?”简雁容一脸欢愉,她此刻虽着了女装,可以往和欢哥相处了那么久,还是熟络,也不客气,“我相见爷,烦请通报!”
欢哥也不答应,撒腿就往里跑。
程秀之正在院中看着一地的银杏叶,怀念着简雁容在时每日扫地的情形,不自觉的笑了笑。
“爷,容哥儿来了!”欢哥禀报,“不对,是容姐儿——”
程秀之恼怒:
“大白天,说话怎语无伦次?你方才说什么?容哥儿?”程秀之是知道许庭芳简雁容二人回京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来寻自己,忙起身进房,换了身得体的衣衫出来,举手投足依旧风流多情,然严容已经不是原来的容哥儿了。
简雁容进门,程秀之屏退左右。
“简小姐何时回京的?”程秀之笑道。
简雁容只觉面前的人美如天仙,狠如毒蝎。
“爷,给您请安。”简雁容道,她今日着的女装,不如往日爽利,但还是麻利的行了个礼。
程秀之受用,不过轻轻扶起了她。
“这么久不见,瘦了许多。”程秀之抬起简雁容的下颚,心疼道。若不是他派人害过许庭芳,简雁容依旧会被这句话感动的。
“程大人,此次求见,有一事相求。”简雁容不再调皮,退了一步正色道。
“哦?说来听听,爷一定帮忙。”
“请程大人将许庭芳的私印交予我,我好转交许庭芳。”
“……”程秀之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如霜,“何意?”
简雁容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推断悉数讲了出来。程秀之的表情由冰冷到惊愕到凶狠,起伏不定。简雁容并不惧怕,此事攸关自己的夫婿,她怎能不下狠心。她对程秀之是有情意的,主仆之情,感谢他曾经对自己百般照顾,可绝无儿女之情。
面前的人儿依旧是原来的人,程秀之笑了起来:
“简雁容,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
“是,若是程大人在不自爱,我定将此事全盘禀报与皇后娘娘。”程清芷是程秀之的命,也是简雁容的护身符。
提到此处,程秀之大怒!手中的白玉杯摔了十几米远!
“若不是因为程清芷一心要去江南寻你们,怎会失身于皇上!”程秀之怒道,“第一次,你残了程新一臂,我忍着不替他报仇,你可知他是我们顾家的救命恩人?接着在济阳城,我又为了你牺牲了程东,本来能借势掰倒许临风,可你为了许庭芳执意求死,我为了你又改令不得杀许庭芳……哈哈哈……你对许庭芳用情至深,可你为什么没有感受到我对你情,对你的好?”
简雁容大惊,这些话居然是从程秀之口中说出来的,可又无话可驳。
程秀之喜欢自己?
“我们顾家,以我娘顾绣闻名于世,却一夜付之一炬,整个顾府化为灰烬,都是拜许临风所赐。”程秀之哀道,“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那年,许临风不知如何查到了我家是顾绣的后人,见到我娘之后居然对我娘起了歹念,为了得到我娘,为了拥有让人窥觊的顾绣,他居然栽赃嫁祸我爹,甚至案子还未审理,就杖毙与公堂之上……呵,我娘又怎会苟活于世,抛下我和妹妹,自缢而亡。若不是老管家让儿子顾新带着我和妹妹逃去乡下的程家,后来纵火烧了程府,恐怕简小姐此刻见到的不是程秀之,而是一缕冤魂了。”
程秀之转身:
“简小姐觉得何人更残忍?”
“你早知我是简雁容,故意留我在身边牵制许庭芳……”
“不错,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程秀之对你简雁容也是动了情的!!”程秀之怒吼,丝毫无往日的儒雅风流,眼中净是怒吼,似要将简雁容吞下。
简雁容不知是如何走出程府的。
杀父夺母之仇,岂能不报?
许临风作恶自缚死有余辜,可是许庭芳呢?难道他要为了父亲犯下的错一起陪葬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且他从小都不快乐。想到许庭芳,简雁容的心头一阵疼痛,若是许庭芳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大奸大恶之人,必定会伤心不已。此事万不能让他知道。
“雁容!”简家书肆门口,许庭芳快步走来,眼里是宠溺,是怜爱,更多的是单纯,“陶不弃约我们在三醉楼相聚。”
“好!”简雁容强挤出一丝笑来,挽住许庭芳的手,紧紧不愿松开,生怕一松手,许庭芳就飞走了。
陶不弃早已安排好,满桌的菜琳琅满目。
“感谢许公子,简小姐的救命之恩。”几日不见,陶不弃竟然清瘦了许多。
“陶世子言重了。”许庭芳拱手,坐到陶不弃左侧,简雁容坐至右侧,三人相聚,无非是旧事重提,不过三人之间真的产生了一丝情谊,也能说是不打不相识。
“二位何时下江南?”
“明日。”简雁容抢先答道,看了眼许庭芳,他一脸惊愕。
的确,这是简雁容自己做的决定,陶不弃拉着许庭芳的衣袖,一脸的舍不得。
他们靖国公办起的学堂,每个都人满为患,得到百姓的赞赏,陶不弃已经将简雁容当做师父,就差为她塑一金身,每日供拜,不过简雁容只要开口,他定会为她塑金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