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流言传的太厉害,甚至传到了皇后耳中。传到皇后耳中,自然就传去了皇帝耳中。
此朝大为开放女子地位,皇后娘娘在朝为官,许净池想要辞官,皇后自然也知道。因为皇帝傅青爵乃是许家外甥,许净池出了事,他自然过问。许净池进了宫,摘下官帽,跪下向自己的表哥、也就是现今皇帝告罪,将事情从头说起。
皇后楚清露在一边旁听,眼睛闪烁了一下。说,“为流言所困,你在这种时候辞官,乃大为不妥。”
许净池沉默。她也知道。她本来就想辞官,可偏偏赶上这样的流言。这时候,她要是辞了官,世人不会以为这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以为流言是真的。
楚清露很稀奇,想了半天,“檀机么……我少年时,在寒音寺中,还得过他的解签。”
傅青爵很是冷厉,淡声,“何必这样烦恼?不过是一个和尚。寻个理由将他打杀,也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不可!”许净池大惊。
然后看到皇帝和皇后一起看向她,才想到自己的反应过激。
她头上渗了汗,只能说,“檀机与臣乃是多年好友,陛下不可听小人谗言,错怪了好人。”
楚清露微微一笑,慢悠悠道,“许妹妹,你其实,是心虚吧?”
许净池跪下,磕个头,一言不发。
如此闹剧,她的那个磕头,其实就已经是答案了。皇帝不再追问,而是让她出宫去,亲自镇压流言。许家乃是他娘舅家,也是他妻子的师门,无论如何说,在许家没有犯下大错时,他都不会让许家名誉受损。
有皇帝亲自出手,流言才算是压了下去。
许净池寻了一个晚上,特意乔装,上了寒音寺,想因为自己的事,向檀机道歉。
寺中方丈接见了她,答她,“前两日,檀机大师与贫僧说,他欲往天竺去寻求佛法,欲将天竺的佛学翻译到我国来。贫僧已经恩准。”
许净池面色微白,怔在原地,久久不语。她转身往外走,匆匆行在林间,渐渐的,跑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跑去。身后的方丈与沙弥叹口气,摇头不语。而许姑娘跑到了竹林深处的一间房前,猛地推开门。
屋舍收拾得整洁,干干净净,清清冷冷。
她再一次推开门,却再没有那个白衣和尚回头抬眼,向她露出温和的笑来。
“檀机……”许净池喃声。
我的檀机。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看到一片片飞雪在六月中飞下,她看到自己的心碎成千疮百孔。
她蹲下身,抱住肩,在黑暗中兀自颤抖着——他走了。
他怕自己连累她,悄无声息地走了。
佛与世人的距离,一水之隔。
他永远在那里,他永远让你追不上。
许净池,你还想奢望吗?
许净池在心中哭泣:不奢望了。
檀机,你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一次次受我所摆布,我离不开你,你却总能轻易离开我。
我是多么后悔。当年,我不该让你离京的。如果你不离京,即便楚弥凤不安好心,结局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许净池浑浑噩噩下了山,回了家。她心口空了一片,连次日上朝,都是被侍女喊起来的。臣子们对她的状态很是同情,都认为是英国公府的过分,才给许大人这么大的打击。
朝上,说起了派往天竺使臣的事。大魏欲和天竺结为友邻,问可有臣子有建议。
本是浑噩的许净池一愣,听前面的六部尚书争辩,眼睛,突然就越来越亮。
很快,许净池得到了天竺使臣这个身份,离开了盛京。
她带领大魏的友团,往天竺而行,也向着千里之外的檀机走去。
她一步步走向他,她已经不奢望能与他有什么。只要是一个并肩而立的地位,他在野,她在朝。他翻译佛偈,她护他前行。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
她与佛有缘,她一生皈依于他。
也许他知,也许他不知。
般若世界,一花一佛。不过三五短佛偈,时光真如逝水。
她面向他。
一直一直。
向着他跪下去,双手相叠。
我佛。
皈依我佛。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