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傅青爵已经无奈接受,露珠儿心中,事业比他更重要。不过没关系,起码他还算有地位。像那个陆逸容,现在恐怕根本就没有地位。露珠儿还是个爱好美颜的……就她现在如此忙碌,也没空天天盯着美人脸欣赏了。
这是傅青爵最安慰的事情了。
他现在觉得这样的人生挺好的,甚至有时候想,如果露珠儿一直在他身边,当不当那个皇帝,去也无所谓。
谁料到,他不去主动,却有人主动把东西送到了他手中。
太子有个心爱的小女儿,名傅嫣。傅嫣是太子的长女,得所有人的喜欢。可是某一日,太子后院失火,妾室们争风吃醋,竟有太子的小儿子,在大人的唆使下,将傅嫣从台阶上推了下去,小孩子当场失血昏厥。
太子妃随后昏厥。
太医们使劲手段,救活傅嫣的命。却告知焦急的皇室人,从此,傅嫣的腿伤无法根治,长大后,会成为一个瘸子。
仿如晴天霹雳,劈到这一家头上。
太子妃怔怔然,在大堂中晕了过去。
皇帝怒骂太医庸碌,皇后也流了泪。
而太子站在堂下,已经失神——他最喜欢的女儿,就这样被他的另一个儿子毁掉了半生。
他素来比起女子,更喜欢男子。傅嫣虽然得他看中,但那个小儿子,他也极为喜欢。可就是因为他的偏心,因为他素日的纵容,傅嫣就此毁掉。
太子何等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素日对女子的偏见何等可笑,最终报复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楚清露与傅青爵夫妻去探望过傅嫣,小孩子尚在襁褓,天真烂漫,纯然无邪,也不知日后会如何。
出了太子东宫,傅青爵搂着沉默的妻子肩膀,“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绝不会像大哥那样。你放心。”
楚清露怔愣了一下,眉眼弯弯,“好,我相信你。”
此后,朝上之事,再次针对男女用人时,太子维持着沉默,越来越沉默。昔日太子与傅青爵政见不合,而现在,太子几乎不发言,倒一点都不显出傅青爵与他的不合了。皇帝对这种现象很高兴,他本就喜欢傅青爵,不喜欢太子。太子现在的消沉,某方面正合了他的意。
皇后很是着急,可是儿子自己想不开,她也无法代替儿子做主。
四皇子傅青鸿很是乖觉,之前太子与三哥面和心不合时,他在一边煽风点火。现在朝上几乎成了三哥的一言堂,他看时机不好,干脆就跟三哥站到了一边,为此,也博得了宣平帝的称赞,称赞他们兄弟有爱,甚至把久久不肯赐下的封号,瑞王爷,都赐给了傅青鸿。
傅青鸿无奈:父皇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呢?跟着三哥走,父皇就满意。跟三哥对着干,父皇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他又不是傅青轩,有个做皇后的母亲护着,他自己拼,只能照着宣平帝的意思走了。
朝中的形式越来越明显,皇后也能看出来。她跟皇帝争过一两次,还是那句话,太子没有心阵,她再争,也没办法。慢慢的,皇后也一点点接受了事实。
次年元月,宣平帝试探着说自己想退位,传位之际,太子灵光一闪,愿推举三弟为皇。
宣平帝本来就等着太子的表示。毕竟都是他儿子,他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太子自己能看清楚最好。
太子也是无法,他一直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现在朝上都听老三的,母亲私下里也跟他谈过,觉得老三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况且他不愿意让,宣平帝就会一直逼着他让,既然这样,还不如自己主动后退,还能赢得一个好名声。老三日后登基,对他也好一点。
太子以为宣平帝本是试探。
谁知道宣平帝试出他的意思后,真的很高兴。在元月试探过后,二月份后,宣平帝就宣布退位,自己做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了最得他欢心的三子傅青爵。
次年为瑞阳元年。
傅青爵为帝,楚清露为后。
从前世到此一世,为了帝后二字,傅青爵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终究让他等到了楚清露。
楚清露乃是第一位入朝为官的皇后。
在为皇后后,她并没有从朝廷隐退,依然在翰林院中任职。大家对她小心之事,也常通过她之口,向皇帝反应一些时日。不得不说,在朝廷之中拥有一个最亲密的人为官,傅青爵真与大臣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他一生为帝,尊重楚清露的信念。
楚清露先后任职翰林院、礼部、工部、吏部,最后入内阁,任职工部尚书,兼领国子监祭酒一职。算是完整继承了她老师许文容的学业和事业。
在工部时,楚清露常走访天下,问起洪涝旱灾之事。傅青爵偶有时间,也会陪同。
民间百姓编成话本,常将这对帝后之事搬上去,人人喜爱。
他们此一生的政绩,为后世所称道,未曾苟且一日。
而在他们一心为自己所喜欢的事情努力时,人间的那些阴暗,那些污秽,一如昔年的楚弥凤之流,又焉能再伤的他们半分?又焉能让他们放到心上?
楚清露始终未曾想起前世,傅青爵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
帝后恩爱一世,乃千百年之佳话。
第47章 番外——许净池VS檀机
纵然碎世界为微尘,微尘中住无量有情。
——佛书
二十五岁的许净池,在寒音寺的禅房中,写完这几个字。窗外竹影婆娑,映在白色窗纸上,再透过窗子,照在她雪白的面上。桌上摆着笔墨纸砚,青色的笔,浓墨的砚,在白宣上重重划过,字迹饱满,浸透纸背。
她漂亮而幽静,娴雅而温柔。当她坐在午日后的屋中写字时,背景是寺庙的钟声、木鱼声,那声音微浅又遥远,好像将她带回少年时在寒音寺长大的那段无忧岁月。
“许……施主。”身后有轻声唤,将许净池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放下手中笔,侧过头,看到禅房敞开的竹门口,站着一白色僧衣的和尚。
那和尚眉目低垂,面容沉静,站在日光下,僧衣白得像雪一样。不染尘埃,像是他这个人。但他的目光并非无有着落,他在看着窗下写字的女子。女子梳着妇人髻,云鬓花颜,她听到声音,慢慢站起来,目光迎向他。
青年和尚目中星光微动,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一颤。
许净池看他半晌,才微微一笑,似有戏谑,“小和尚。”
和尚的青眉抖了下。
一声“小和尚”,将他拉回旧日。那时候,他还是山中寺里的和尚檀机,她还是借住在寺中的许家姑娘。一晃多少年,楚弥凤犯错失了踪迹,楚清露楚姑娘做了皇后,他出外游历,她也走了科考之路为自己博另一条路。
两人常有书信往来,却是见面,也见不了几次。
时光让他们变得陌生,许净池叫一声“小和尚”,中间的隔阂却像是消失了些。
门口站着的和尚不再那样紧张,他微微笑了下,问,“施主见过师父了吗?”
“嗯,”许净池笑,“早见过了。我在寺中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与慧觉大师不知道见了多少面。”她开个玩笑,“起码比你这些年见到他的机会多。”
檀机也笑了一笑。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这一次,却是许净池主动开口,“你刚回盛京吗?”
“嗯。”
“吃斋饭了吗?”
“未曾。”
“那我陪你过去吧。”
“……好。”
收了笔墨,关上门,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斋房寻去。这一路,青竹绕膝,郁郁葱葱。一草一木,带着山中的清新色泽,乃是般若世界的禅意。檀机自小在寺中长大,许净池少时也在寺中养病。他二人少时身体都不好,同病相怜,却都对寺中的条条小路,很是熟悉。
走在林间小径上,只听得鞋子踩在地上的窸窣声,太过安静。
许久许久,走在后面的和尚檀机问,“师父说,你与你夫君,生了罅隙。你过得很不快乐?”
许净池愣一下,轻笑,“是啊。我和他是为家族利益结合,我嫌他多情,他觉我刻板。成亲五载,说起来,倒真觉得很没有意思。”
她十岁左右的时候,许家希望把她许给大她一倍年纪的傅青爵,被许净池抗议,后解决。二十岁的时候,她再一次面对婚姻的选择。这时,她在翰林院任职,已经不像少时那么天真,有利益可图的婚姻,有什么不愿意的呢?正是借着这场婚姻,她在官场更上一层楼,被姑姑挑选,去了吏部任职。
她的丈夫姜彦,是英国公家的嫡长孙,担着一个现职,活得很是风流潇洒。
一开始,姜彦与许净池的婚姻也比较幸福。公子风流,小姐多才,齐眉举案,琴瑟和谐。
不过很快,他们之间就产生了矛盾。
许净池跟檀机说,“我想过很多次我们之间的问题。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我一直在往前走。我们不再是处于同一条线上,他跟不上我,他越来越不能跟上我的步子。我们开始争吵,他开始纳妾……皇后娘娘曾上过一道折子,说过女子为官的困境。我想,我和我夫君,就是这样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