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到底还是憎恨她,血海之仇岂是一朝一夕便能释怀的,何况她王巧颜也不曾与她低头认错,如今即便她已成了惠嫔,张均枼也不见得会对她卑躬屈膝,一个没脑子的蠢货,便是有皇后作保,怕是也风光不了多久,何况她只是皇后用来打压万贵妃的一枚棋子。
“哟,这不是张淑女么,怎么见了本宫也不知行礼呀”,巧颜绕着张均枼打量了一番,目光甚是轻佻,又侧首朝燕绥望去,“怎么陆司仪调教出来的人,竟也这样不知礼数?”
燕绥闻声当即凑了过来,“让惠嫔娘娘见笑了,她今儿…”
“行了”,巧颜似乎极不耐烦,不等燕绥说完便已打断,单单斜眼瞥了瞥,“你也不必解释了,本嫔知道,这个张淑女自小没有教养,不知礼数本宫也不怨她。”
燕绥闻言对着巧颜又是一番点头哈腰,见她目光已不在自己身上,忙狠狠地剜了眼张均枼,而后又凑上脸去,“娘娘说得是,奴婢定会好好儿管教她,保证不叫娘娘费心。”
张均枼听罢单只是冷冷一笑,如何管教如何不让巧颜费心,说到底,她陆燕绥终究是没那胆量的。
“都平身吧”,巧颜睨了眼张均枼,随后轻蔑一笑,“本嫔今日来此也算是回娘家了,你们咸阳宫,怎么说也得好好儿招待本嫔吧。”
“诶是是是”,燕绥随即满面红光笑道:“都别在这儿站着了,伺候惠嫔娘娘要紧。”
巧颜进殿并未直接坐下,反是定定的站在椅子前,目光落在燕绥身上,燕绥见后当下疾步走去亲自为巧颜拉开椅子,“娘娘请。”
这才见巧颜坐下,尔音已拨开人群,挤到最前头去,悦然轻唤,“巧颜姐姐…”
未及尔音言毕,巧颜身侧那老都人就已怒目圆睁,“好大的狗胆!竟直呼娘娘名讳!”
尔音自知失礼,再不敢多言,瑟缩在人群中,未免显得楚楚可怜。
“本嫔听说,那个攸宁昨儿个死了?”巧颜正一副说风凉话的神色睨着淑尤。
“是啊,说起来还是可惜了,凶手,太后娘娘那边儿已在查了”,燕绥迫不及待接上话,见巧颜倏然侧首瞪着她,终于住了嘴,怔怔的杵在一边。
巧颜扬起唇角,“这事儿本嫔昨儿个听着皇后娘娘说到,本还不信,原来是真的,那个攸宁,也真是死不足惜,邵淑尤,你说是不是啊?”
说话间,淑尤已将头垂得愈发的低。
张均枼淡淡一笑,“即便死不足惜,娘娘也不应妄自言论,如此妄言,岂不是失了礼数,且不说这个,娘娘初获恩宠,若总说这些,是否自寻晦气?”
“嘴竟这样硬”,巧颜说得咬牙切齿,“姑姑,掌嘴!”
张均枼闻后并无惊怕,反是那老都人神色难堪,俯身贴在巧颜耳边言语,随即便见巧颜冷下脸,反睨了一眼,随即一脸没好气的喝道:“本嫔忽然有些口渴,怎么你们这咸阳宫见了本嫔也不知上茶先?”
燕绥当即迎合,走去倒下清茶送至巧颜身前,巧颜接过见是清茶,便重重的搁在桌案上,满面的冷嘲热讽,“这咸阳宫当真是如此磕碜?伺候主子就拿这种粗茶,还是你们这些狗奴才私下里把好东西都克扣了?”
“瞧娘娘说得”,伺候这些无知的新人,只要是稍微有些资历的都人,都会偷偷克扣上头发下来的好东西,好托常游走于玄武门的公公们拿出去换钱,燕绥虽是正四品的礼教司仪,却也不例外,巧颜这话说得自是叫她心虚又惊惶,私自变卖宫中的珠宝,即便那些东西是主子们赏赐给自己的,也如同偷窃,若叫主子知道了,只怕要受痛彻心扉之刑,“奴婢这是不知娘娘今日会移驾咸阳宫,便没有吩咐她们将好茶取出来。巧儿,去把上个月领过来的西湖龙井取来。”
“是。”
“不必了”,巧颜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会儿煮了茶,本嫔还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尝到,就这清茶吧。”
燕绥佯装惊诧,“清茶怎行,娘娘这般娇贵的身子骨,喝西湖龙井都着实委屈了。”
“陆司仪这话怎说得本嫔好像很挑剔似的?”
“娘娘多心了,奴婢这话全自内心,绝无旁的心思。”
“那就好”,巧颜随手端起茶盅,“本嫔还以为陆司仪因往日之事对本嫔还心存记恨呢”,说罢微抿了一口,而后突然将杯中的茶水泼在燕绥身上,燕绥自是猝不及防,正欲发火,偏偏又强忍了下去,这个王巧颜,真是得寸进尺,看她明儿不去安喜宫告上一状!
如此一举,也非只惊了燕绥,殿中多位淑女均齐齐唤着‘姑姑’。
“这茶凉了,张淑女,你去给本嫔换一杯。”
张均枼自知巧颜此举定非寻常,恐怕来者不善,接得尤为小心,方触及茶盅,果真见巧颜忽然翻手将茶盅扔下,好在她两手接得及时,若是不然,只怕巧颜又得趁势指她心怀鬼胎,有意惊扰凤驾。
巧颜见状本是惊奇,见张均枼面色静若如初,更是强抑怒火。
“娘娘又手滑了?”张均枼借机取笑,“依民女之见,娘娘近来可需平心静气啊,若是不然,只怕日后急火攻心,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那便可惜了。”
“放肆”,巧颜当即站起身拂去张均枼手中的茶盏,应着茶盏落地那一刹骇人的声音,怒火终于还是迸发,“你竟诅咒本嫔!”
众人齐齐跪地,“娘娘息怒”,张均枼仍一脸悦色,“娘娘言重了,民女岂敢。”
彼时巧颜已怒色灌面,贴附在张均枼身前,“你给我等着!”
说罢拂袖而去,连带着一阵烽火亦是随之离去。
第十四章 杀机渐起伏
是日一早,推开窗子便是一股子寒气迎面袭来,张均枼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好将窗子又带上,只留了个小小的缝隙,近来屋中实在是闷了些。
回首见有卉依旧不在,方想唤左钰与淑尤起身,目光之余忽然瞧见站在院中的尔音被一个年轻的公公捂住口鼻。她本想叫唤,可想来此事定非尔音平日里与人结怨而起,昨日巧颜来此恶意中伤燕绥姑姑,尔音与她往日关系又极好,如今定免不了受到牵连,姑姑既是治不了巧颜,自然要将气统统撒往尔音身上,以泄私愤。
张均枼总归是聪明人,还未及转身,果真见燕绥走来警惕的环顾了四周,见院中毫无动静,便指使那个公公将已昏迷的尔音拖走,随后又扫视了一眼长廊这头,张均枼见势忙抽回身,她虽不及宫中人的老沉,却也明白,在宫里头,这些事情,是看不得的。
安喜宫表面看来确实平静如水,可里头却并非如此,在这里伺候的都人,可从来都不敢有半点异心,否则,只怕吃不得好果子了,就如这个跪在地上的小都人。
万贵妃单手撑额,侧卧在榻上,斜眼乜着那都人,眼波流转间尽是风韵,屋中静得渗人,和着浓重的龙涎香,更显凝重与肃穆。
“说吧”,万贵妃轻启朱唇,“昨儿个晚上去乾清宫干嘛了?”
那都人颤颤巍巍,甚至连言语都有些许含糊不清,“奴…奴婢昨晚…昨晚很早就歇下了,没有去过…乾清宫。”
“是么?那你这月.信怎么好端端的,就提前了”,万贵妃睨了眼身侧的老太监,“你说,昨儿个晚上,在乾清宫可有瞧见她?”
老太监瞅了眼那都人,而后朝着万贵妃躬身道:“回娘娘,奴婢昨个亲眼瞧见她进了西暖阁,还留了好些时辰。”
“可昨晚皇上召幸的是那位新主子啊!”那都人一时张皇,口不择言,殊不知这话已彻底激起了万贵妃心中那股怒火。
听及‘新主子’时,万贵妃当即拂袖将一旁的茶盅砸到那宫女脸上,“新主子?吃里扒外的东西,去了趟乾清宫就不认得本宫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奴婢…”那都人心下愈发惊怕,竟不知要如何接话。
“本宫再问你一次”,万贵妃略平心火,半臂撑在卧榻上,“昨儿晚上去乾清宫做什么了?”
“奴婢…奴婢”,那都人终于抬眼,“奴婢什么也没做。”
“梁芳”,万贵妃唇角微扬,伸手轻轻拨弄丹蔻,云淡风轻的说道:“去小厨房把方才那锅粥端来!”
“是。”
殿中的都人听得此话都已不寒而栗,许是为这个昔日的小姐妹悲哀,只怪她对主子不忠,背着主子勾.引皇上。
那都人见着梁芳端来一锅白粥,当即吓得泪流满面,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啊,娘娘……”
万贵妃朝着身侧的两个都人使了个眼色,她们随即上前摁住那都人,梁芳阔步上前,掠起勺子舀起粥,不待那都人开口便将粥灌进。
连着几下,那都人的面部已皮开肉绽,梁芳见状忽然将剩下的粥尽数泼在那都人脸上,这样滚烫的粥泼在人脸上,怎还容得发肤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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