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朝玄强打起精神,微笑怡然优雅,宛若静水明月光彩照人。“是极,想必能够与他搭档的女大盗,也定然面容丑陋宛若在世夜叉,青面獠牙猥琐奸诈,令人一看就觉得气从中来义愤填膺人人喊打必须得杀!”
一对奸人各自在心里嘀咕,脸上却笑得眉眼花花。
都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所谓的“江洋大盗”肯定是他俩!这个时间段不可能是别人!可是对方的反应……呵呵!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道:这是只得道千年的狐狸!
兰倾旖慢悠悠地收起桌上那些配好的药,心想这黎国的官场真是狠毒,京中和地方勾结,胆子贼大。闻人炯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皇子夺嫡真是凶狠,瞧瞧这不得就毁背后阴手用得多妙,一不小心就牵连到无辜人。果然是玉京居,大不易。
只是这究竟是哪位的手笔呢?一、二、四、六、八?还是最小的十六?
她掰着手指无聊地数数,数来数去觉得没意思,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城门口士兵们对照画像看一个放行一个。到了他们这辆车时,兰倾旖大大方方地掀开帘子任由对方查看,随即成功出城。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车里兰倾旖正捣鼓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药草,不时抬头看一眼许朝玄,眼神略见忧色。
这人正在发烧,脸色多了三分异样的嫣红,艳如三月桃花,可忙忙碌碌兰倾旖,此时无心欣赏美色,她正忙着照顾病患。
她知道许朝玄目前的身体状况算不上好也经不起折腾。寒毒被引发,他又神经紧绷没能好好休息,在火场被高温烧烤,一冷一热的最易伤风发烧。他身上热得像火炭,让人担心这样烧下去会将他烧傻了。
兰倾旖手边搁了床被子,脚下燃着火盆,正忙着给他活血化瘀,她修炼的不是火系阳刚内力,没办法运功为他驱寒,只能用药。她庆幸出门前贴身准备了不少驱寒药,在客栈里她发现不对就给他喂了一颗,但还是要给他推宫过穴,免得伤及关节穴位,以前这些都是他身边的护卫们的工作,可现在……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手指灵巧地扒下许朝玄的衣服,兰倾旖脸色通红。这情形实在暧昧,即使无关风月,也一样尴尬。她深吸了口气,默默念着人命关天我不能自砸招牌……眼前的景象实在香艳,兰倾旖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忘得干干净净,她默默提醒自己想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想眼前,放任思绪跑马:啊,不知道昨夜那批人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些,如果他们找到自己,自己要不要找同门求助?这家伙看起来命很大,这次肯定也会挺过的。自己回家时一定要记得给家人带礼物,不然那群无良的,肯定不会让自己进门的。
掌心触及对方光滑而有弹性的肌肤时,她的脸不可抑制地又红了红,一瞬间甚至想松手不干了。然而那身体上不正常的温度让她很快收拾了心神,掌心平贴,力道或轻或重地揉搓下去。
天色大亮,温暖的阳光透过竹帘车窗射进来,洒落在两人身上,灿然如镀金纱。阳光落在她纤长柔软的睫毛上,立即顺畅如流泉般溅了开去。而她低眉时的神情,是春日最美的诗歌,在繁花葳蕤中绽放出自己的美丽。
她手法利落,挨个按摩推拿过他全身关节穴位,一开始还免不了不自在,后来就没了男女之防,只记得自己在照顾病人。
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阳光射入车中,渐渐温暖起来,照耀两人的眉目神情。他乌发散披安然静卧,这一刹的神色竟然是平静安详的。她半跪在他面前,眼敛微垂,看不清她的动作,只看见手势起伏灵巧温柔如春日碧野上的清风,不愿惊扰沉睡的生命。
车中安静得厉害,只听见车夫甩鞭的声音。她的额上渐渐起了汗,阳光里细碎晶莹。
好半晌,兰倾旖才松了口气,总算将他的血脉都疏通了,加上驱寒药,危险已过。
她捞过水盆,拧干毛巾,捞过被子给他盖上,仔细给他擦身。
脚边搁了个小巧的炉子,熬着浓浓的红糖生姜参汤,参是百年老参,大小姐从来舍得花钱。
她动作虽不熟练却十分灵巧,掩在被子下,翻身擦身换衣全套干完。
两人昨夜到现在近午时都没吃东西,兰倾旖见他高烧迟迟不退,也顾不上吃饭,一门心思都用到了他身上。
冰凉的手贴上许朝玄的额头,只觉热的烫手。兰倾旖心中微微一惊。
许朝玄烧的迷迷糊糊,神智远不如平日清醒。感觉到额头的清凉,他下意识伸手按住,留恋地蹭了蹭。
兰倾旖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右手,脸色微微一僵,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她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神色难掩惊讶。不是惊讶于这失礼的举动,而是这人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脆弱。
这人外表风流华艳,骨子里与她同样骄傲坚执,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脆弱暴露人前。现在……是意外吧!?
她默默叹气,神色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怜惜,任由他拉着右手当冰袋降温,伸出左手为他挽起颊边的乱发,拧干湿毛巾擦拭脸庞、颈项……期间他迷茫中呢喃了几句,她没听清,也懒得费心揣摩。
可惜没有酒,兰倾旖心中微微叹息,不然用酒擦拭身体或许会更有效。她感觉自己的手很快被捂热,只好微运内力,将手掌维持在冰冷状态。摸了摸他颈部两侧等大血管分布部位的冰毛巾,果然已被他的体温蒸得半干,她连忙捞过替换的换下。
移过一张小桌,她倒了碗已煮得稀烂的红糖生姜参汤,用小勺子慢慢喂。
他吃的不多,她也不放心上,生病的人胃口都不好,正常。吃的少不要紧,一天多吃几次,一样的。
看着这家伙半死不活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琐碎老妈子的样子。兰倾旖忍不住想要叹气,不容易啊这,水里来火里去的。他又不是她的谁,她对他这么好干什么?一笔诊金而已,她大小姐压根不稀罕不缺钱,至于这么费心费力吗?想想又觉得不行,答应了容闳要帮他照顾他家主子。
第二十七章 截杀
再说现在丢下这家伙走了,如果他遇上追兵,怎么办?那啥,追兵如果真是自己以为的那些人,他要出了什么事,七成的原因是被自己连累的。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可连累旁人的事还干不出来。嗯,对,就是这样,就是为了这个她才不走的。自以为想通了的兰大小姐心理稍微平衡了,继续喂。
许朝玄喝得很慢,他的食欲不振胃口不好,这在兰倾旖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没有丝毫不耐,一碗汤喂了小半个时辰也照样淡定。病人任性一点是可以理解并原谅的,她是个宽宏大量的好菇凉。
她将空碗放到桌上,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吃任何东西,心中哀愁,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自我作贱啊!至于这么尽职尽责吗?那谁,他算哪根葱?她有必要为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饿出毛病来怎么办?
她却实在没有心思吃东西,脑子沉沉的,疲倦压迫着大脑。她想了想,不打算硬撑着,躺下睡觉。她一只手仍搁在他额头,随时感受着他的体温高低,睡着了也照样能随时照顾他。她无比感谢自己年幼时练就出来的分心能力,即使在睡梦中,也能随时给他用冰毛巾擦身敷体翻身换衣全套解决,保证他不走光。
手上的温度不对。她忽然醒觉,诧异地转头,随即惊喜地发现,这家伙似乎、大概、可能、也许,退烧了?!手上的钳制一松,她转头,正对上一双黑曜石般清亮的眼睛。
“你醒了?”兰倾旖眼睛亮闪闪地看向许朝玄,语气里满满惊喜。
“你肚子叫的声音这么响,睡得再死都能醒了!”他神色淡漠而无所谓,语气里满是嫌弃。
兰倾旖两眼发直,心里有种咆哮的冲动:她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为什么?刚才怎么不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
“你一直没吃?”许朝玄脸色淡淡嫣红,仍旧留有高烧痕迹,神色却从容平静。他双唇微抿,默默算了算时辰,分辨着兰倾旖声音里的淡淡疲倦,语气微微诧异,表情满是不敢苟同。
兰倾旖冷哼了声,懒得回答他这个弱智的问题。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他这种情况她哪里吃的下?
“你要是倒了,不是得换我来照顾你?”许朝玄眉梢微挑,眼神满满写着“不乐意、嫌弃”之类,看得兰倾旖气不打一处来,暗恨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救了这只白眼狼?就该让他发烧烧成傻子,永远恢复不了正常的那种!她使劲磨牙,“谁稀罕你照顾?你会照顾人吗?你知道发烧该用冷敷还是热敷吗?你知道伤寒的人该吃什么药吗?你知道寒毒发作时该怎么急救吗?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免得成天拖累人!”
许朝玄不怒反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兰倾旖冷笑,懒得理他。自己找出备下的硝牛肉来啃,牙口锋利,动作恨恨,活像和那硝牛肉结了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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