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得下。
饮酒的嫖客都在偷笑,叽叽咕咕地头碰头打着眼色,用无声的语言交流些什么,看向玉珑的目光带着看戏不怕台高的同情,看似怜悯,实则酷寒。
掐住玉珑下巴的那个黄衣胖子,爱好比较特别,偏好玉珑扮演的这种畏缩娇怯型的,容貌还在其次。但落在他手里的姑娘,下场一般都极惨。
那些有意无意的眼色,玉珑看懂了,韦淮越也看懂了,可他不敢动,动了就会暴露,兰倾旖就会陷入危险中。他不能为了玉珑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可若是不管,他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怎么办?
他突然觉得这一刻的难题不亚于当年家破人亡命在旦夕的逃亡路途。
玉珑没有看他,任由那人把自己拉过去,动作粗鲁地搂在怀里,满是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她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恨不得杀人的厌恶。可她没动,像一个真正的被欺辱也不敢反抗的柔弱女子般,对自己的境遇害怕发抖却只能承受。
韦淮越默默垂下头,心里冷如霜雪。
他可以想象兰倾旖知道这一切的愤怒,可她比她重要,他不能拿她冒险。所以他只能牺牲玉珑。
他充满歉意地看了眼玉珑,脚下稳定如磐石,半分不曾动弹。整个人的站姿端正,充满决然。
玉珑微笑,笑意竟是带着满足和谢意的。
胖子苍白发青的脸,眼神看起来不大对劲,妈妈似要上前阻止,嘴唇动了动又忍回去,只对玉珑打了个“忍着点”的眼色。
酒过三巡,人人都有醉意,有些人便带着姑娘出去,玉珑也被胖子带出去,众人看着他们背影,眼神都有些古怪。
韦淮越皱起眉,脚下却依然没动。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玉珑被那人拉着,到了后院某个僻静的小花园。她看着两人行进的路线,怔了怔,为什么不进房?难道这人爱好野趣?
她不动声色环顾四周,此刻反倒不急了。
现在就他们两人,她虽然打不过这人,但要脱身也不难,问题是后续如何处理。
还没想到,衣服已经被撕裂,散发着酒肉浊气的嘴凑过来。她双眉微蹙,下意识往后退,腰间一痛,原来是被胖子狠狠掐住。
匹练般的亮光一闪,光芒短促如流星,却凌厉如金戈,决然利落地划过。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墙头跃下轻飘飘的青衣身影,僵硬猥琐的容貌掩不住她满身熠熠光华,千斛明珠也不抵她目光灿烂,明眸轻轻一转便倾了月华。
黄衣胖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兰倾旖眼疾手快地塞了把蔷薇到嘴里,蔷薇细密的小刺塞满了口腔,稍微一动就疼的彻骨,胖子直翻白眼冷汗直冒,再没有开口惊呼的力气,自然更没求救的力气。
兰倾旖仿佛看路边垃圾般看了眼那胖子,慢条斯理地扯过几张树叶,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脚下用力踩着那个被自己割下的东西,狠狠地碾,像是不把那玩意踩成灰尘就誓不罢休。
玉珑自然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惊得面色发白连连后退大脑空白,呆呆地穿好衣服,她深呼吸好几次才定下心绪,看着主子脚下那股狠劲,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果然,这天下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小姐,不然那报复手段,真是承受不起。
“你……”胖子痛的连话都说不齐全了,抖抖索索地盯着兰倾旖,眼神怨毒,“我……我要杀了你。”
兰倾旖冷笑,心说无妨,就算我没阉了你,你也想杀我。既然结果都一样,我为何不能对你下手?
她瞟了眼胖子,懒得和他废话,想了想看向玉珑,“你的摄魂术练得怎么样?”
玉珑看向胖子,完全同情他。就算再意志坚定,十个男人里头有九个遇到这种打击也会意志崩溃被她的摄魂术控制。“您放心。”她的态度很恭敬,有种以牙还牙的畅快,“保证给您办好。”
“嗯。”兰倾旖点头,面无表情地又给胖子来两刀,才淡淡道:“好好办,不要留任何后患。还有,回去后,你记得面壁思过一个月。”
玉珑一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为什么?我并没有做错。”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兰倾旖看她一眼,眼神并不凌厉,平淡如在看一朵花一片云,却让玉珑惊出一身冷汗。
“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以为你今日这样为我牺牲我会很高兴?”兰倾旖声音寒凉,“还有,你刚才竟然惊讶到失态。连自己的情绪控制都不合格,难道你不该罚?”
玉珑扁扁嘴,明知她是为自己好,还是免不了委屈。哪里是自己情绪控制不到家?明明是小姐你太变态,哪有女孩子上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阉了的?
心下生恨,她蹲下,目光紧锁胖子,声音似真似幻似远似近地散开。
胖子对上她的眼睛,只觉那眼睛里仿佛有星火闪烁跳跃不休,像独自行走在荒野看见萤火成片开遍视野,又似日光照耀下的海,波澜微生的海面,变化万千,一层层逼入眼底来。
随即他觉得脑中也如被日光照耀般舒服,忘了意识,耳边只萦绕着那人低低的说话声,无孔不入地钻进他脑海。
“刚刚在墙外遇到了高手,他们往城东的鬼屋方向跑了,说是养精蓄锐明天出城。”
“鬼屋方向……明晚出城……”胖子喃喃地重复着,眼睛只盯着那双美丽奇诡的眸子,浑忘了人间天地。
“交过手,很厉害的,她说不杀尽敌手誓不罢休。”玉珑紧盯着他的眼睛。
“嗯,不罢休……”
玉珑笑着,站起身,眼睛并没有离开他,只道:“眯一会。”
胖子立刻觉得睡意浓浓,垂下沉重的眼皮。
“好了,走吧!”大功告成,兰倾旖很满意,招呼玉珑早点休息。
夜色漫长,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得抓紧时间,赶紧休息,好迎接接下来的杀戮。
第四十六章 你还有心吗?
兰倾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涵养很不错,也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人能令她大动肝火,可事实证明,这只是觉得。而“觉得”这个东西,多半是当不得真的。
比如现在,她就真的很生气很火大。
她在夜色中穿行,心里充斥着的不知是对韦淮越袖手旁观的愤怒,还是对自己的自我厌弃。她总以为凭自己的无双智慧和武功,遇到怎样的强敌都能够保,可如今玉珑的这件事给她的打击不小。她痛恨自己需要别人来牺牲。
心里有团火在烧,等待着爆发出来将她毁灭或者将身边的一切毁灭。她突然渴望鲜血。
她是名动天下的女智者,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尊贵女子,抬手间翻覆政局,一生里居于人上受尽礼敬,从无一人敢于一言责难相加的白衣卿相,却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要她为自己放弃尊严地牺牲。
她突然为自己,也为玉珑,觉得厌倦悲哀。
同富贵易,共患难难。有种捍卫,不仅是身体上的牺牲,更有心灵和尊严上的维护与放弃,有折节的勇气和抉择。无论那以身相护的是生死大事,还是仅仅一个猥琐混帐的羞辱。
甚至后者,更难。
她抿紧唇,发誓自己到湖州首府凤阳后,必然要用当地官员的血来洗刷今日玉珑所受的一切。
手指扣紧软剑剑柄,她的眸子里映出这一天明月人间万象,浮波浩淼中,满是不为浮云所遮的平静和森凉。
“小姐,没有关系的。”玉珑握紧她的手,纤长的手指仔细扣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一如多年前,那些在雪山相拥而眠互相取暖的日子里,也是这般久违的熟悉温度,将冻得不轻的她从模糊的幻觉中拉回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对她的关心是那么少,已经连她掌心的温度都记不清。
“我还有摄魂术,再说,你不是来了吗?”玉珑兀自笑得坦然。
兰倾旖看着更加愤怒,压低的嗓音里阴森森的,全是努力克制的怒火,“你的摄魂术,没有足够的内力支撑,也不过是时灵时不灵的半吊子,就算你内力足够深厚,遇到心志坚定的照样是个未知数。今天是因为我出其不意震住那个胖子才让你得手这么轻易,你以为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退一步讲,你这次命好,碰到喜欢与众不同的,要是被人家带进房间,隔壁就是他的同伴,你还会反抗?”
玉珑沉默。
两人都知道不会。
这才是兰倾旖愤怒的原因,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也气她为自己做出这种牺牲,更加痛恨自己此刻的弱小和无能。
她很怕欠人人情,对人素来分得极清。这样的情义太重,她觉得自己难以承受。
她直奔鬼屋。
夜风吹过结满蛛网住满虫蛇的空旷房屋,发出空洞的回响,呜呜的风声听起来当真有些像鬼哭,月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影子堆叠成各种奇形怪状,乍一看像一堆怪兽在这里做了窝,初入此境胆量稍小的人还确实会被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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