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连声地答应着去装酒了,汉子摇摇晃晃地走来,正撞上了兰倾旖伸到桌外的腿,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绊了个大马趴。“哎哟”一声破口大骂,“哪个混账小子瞎了眼敢绊你家爷?找死吗?年纪大了,这胳膊腿脚的也不中用了,绊出个三长两短来你负责?”
兰倾旖连忙起身去扶他,她扮了男装,神态自若,也没人在意,“对不住这位兄台,您包涵则个。”
汉子虚扶着兰倾旖的手,艰难地爬起身来,斜眼瞧着她,一把揪住她衣襟,颤颤巍巍的,看的人担心他会不会又摔倒了,“动动嘴皮子说声对不住就行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给你这么一摔,老子去了半条命了,你说,你要怎么赔?”
四周人在吃吃发笑,这样的情景在酒楼里经常见到,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只能说遇到的自认倒霉,没啥好说的,做了回冤大头罢了。
迎上四周旁观者递来的同情目光,兰倾旖友善地一笑,回过头面对汉子又是满脸尴尬的赔笑,她面露难色,苦着脸全身上下掏摸了一阵,好容易摸出个剪碎了的银角子,犹犹豫豫地往汉子的掌心一放,“给二爷去看看跌打大夫。”
酒鬼将银角子在掌心颠了颠,又用牙啃了啃,才道,“便宜你!”他随手提过店小二递来的酒,顺势将兰倾旖赔出来的那个银角子往店小二掌心一扔,“赏你了——”
“谢您的赏!二爷您慢走!”小二捧着银角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众人又齐齐“嘁”一声,觉得这人实在可恶,敲诈这么个没钱的主儿玩儿,也太贪了一点。
又喝了一阵,天色暗了,店小二过来询问要不要住店,兰倾旖答:“一间房。”在小二的习以为常目光中连拖带拽地把玉珑酒鬼往后院客栈里送,边拖边向店小二解释,“我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贪杯。”
“难为您了。”小二是个热心肠,打算帮把手,“我帮您抬着吧!”
“不用了。”兰倾旖摆了摆手,“也没多远,不劳烦了。”
她扶着玉珑进了门,脚尖一踢关好房门,大声吩咐:“送盆洗澡水来!”
“好嘞,您稍等!”
死猪般的玉珑被她往床上一扔,立即睁开眼睛,双眸清亮,目光清明,哪有半分酒醉状态?她抱住被子,脸颊在被子上蹭了蹭,埋进软软的被子里滚来滚去。
兰倾旖看着她那和被子抵死缠绵的造型,眼前黑了黑。她开门接了洗澡水,浸湿毛巾拧干,“愣着干嘛?还不过来自己擦干净?”
玉珑抱着被子看着她笑,眼神朦胧如温软的半开的花,她拉着她的衣袖蹭了又蹭,像是一只和主人撒娇的猫,连声音都温温软软的,仿佛在和人诉衷肠,“你给我擦!”
兰倾旖嘴角抽了抽,心中确定这丫头绝对是醉了,只有醉了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和她撒娇,平时这丫头敬她也怕她,是绝对不敢这样和她说话的。
玉珑名义上是她的婢女,实际上应该是她的徒弟,这是因为怕日后如遇不测以防万一,并不是只有家族才需要延续香火,门派同样需要。
她对这个只比自己小半个月的徒弟感情很奇怪,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养女儿,对她那些偷奸耍滑撒娇卖痴的手段也睁只眼闭只眼。
心里叹口气,她给她脱了靴子,取下面具,从她怀里抽出被褥展开给她盖好,动作轻柔小心如一阵温柔的春风。
面具下少女面颊泛红,已然熟睡,她拨开她额头汗湿的发,给她擦干净全身换好衣服,这才换水洗澡整理自己。
刚才那个醉酒汉子是她的手下,送出去的银角子里藏着消息,赏给小二时已经换过了,这么做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消息也能更早传递出去。
纸条不大,她打开,字迹细小,用词简练。通报了不少消息,但真正需要她关注的只有两条,一条国外一条国内,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一眼瞟过,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又很快松开,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其实很迟钝。
韦淮越参与淮王造反,失败潜逃他国。
朝廷运往梓城的粮食在半途被剪径山贼所劫。
第四十四章 相见
细白的粉末从她指缝里滑落,如同人生里那些遗落的心情。
她看着桌上飘摇不定的烛火,心里茫然而失落。
那些不被人所知的暗中牺牲,那些难以诉说的情意,那些两地难越的天堑,忽然齐齐涌上心头,让她不知今夕何夕。
每个人都在这条道路上行走,每个人都在岔路口挣扎选择,一路上丢失了落花无数,遗落了心情无数,又有谁得到了那些藏在石头里的宝石?
不想亏欠却不得不欠,不想失去却被夺走,乱麻般的故事,忘记了开头,也不知道结尾如何,每个人都在其中,难以分辨自己的出路,只知道走下去走下去,可究竟何处才是归途?
韦淮越,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她在疑惑和歉疚中入睡,睡梦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最后自己依旧孑然一身。他说了很多,他也说了很多,可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选。
真耶?幻耶?这一夜的迷梦。
她在阳光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回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一笑。
韦淮越的消息来得晚了些,这事都发生了大半个月自己才知道。看来下意识的反应最能体现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判断和想法,她是真的不想再和韦淮越有交集了吧!
可惜了。
她叫醒玉珑,整理好衣服,叫来热水梳洗干净。
背着包袱下楼,她才发现昨日和玉珑交谈的食客也在,双方打了个招呼,干脆拼坐一桌闲聊。
小二送来早饭,简单的小笼汤包配白粥,出门在外也不挑剔,三人各自吃喝,填饱肚子要紧。
“包子做的咸了。”玉珑吃了两口,叹了口气,觉得水囊里的水必须多备点,不然出了城只怕不够用。
“那你少吃点。”兰倾旖给她盛了碗白粥放到面前,笑笑道。“多喝点粥,也是一样的。”
“嗯。”玉珑也不客气,“你的那份粥也归我了,谁叫你比我大呢?照顾我也是应该的。”
兰倾旖微笑摇头,不语。
“两位真是兄弟情深。”食客放下粥碗,笑道:“让人看着好生羡慕。”
兰倾旖挑眉,缓缓一笑,“过奖。”
“不过这样惯着令弟,阁下不觉得委屈?”食客似乎有些不满。
兰倾旖怔了怔,摇头:“我并不觉得委屈。”
“值得吗?”食客也不避讳玉珑,问得直截了当。“这样惯着他,他能有什么大出息?都是江湖人,又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出游在外,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了,还走什么江湖?”
兰倾旖还没答,玉珑已经按捺不住,横眉竖眼地瞪着食客,满脸不高兴,“喂,你谁?我们兄弟俩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多管闲事?”
多大点事,也值得他这么咄咄逼人追问不休?他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兰倾旖拉拉玉珑的衣袖,示意她闭嘴。不相干的人,没必要理他,管他干什么?“少说两句,吃饱了赶紧赶路。”
玉珑冷哼了声,狠狠地瞪了眼食客,连喝了两碗粥,“我吃饱了。”
“阁下慢用。”兰倾旖站起身,结账离开。
在城里转悠大半圈,在一个破财的山神庙前停住脚步,兰倾旖拉着玉珑,跳上石狮子坐下,她单手支头,看着来时的路,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忽然道:“真是想不到,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脚步声轻快近无,步伐频率一致,听起来便有了种稳重感。玉珑注视着不徐不疾走近的人,目光落在地面,发现他每两步之间的距离都是一尺七寸,不多不少,像是用尺子量过,就连沙土上的脚印深度都深浅近一,不由暗自惊心。
这究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一位高手?
来者着了身普通的深蓝色布衣,走得随意而稳重。
那身衣服刚刚映入玉珑的眼帘,她便惊讶地瞪大了眼。
竟然是刚刚在酒楼里和她们不欢而散的食客。
那人抬起头,对上她惊诧打量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笑意里带几分不屑一顾,顿时气得玉珑涨红了脸。
兰倾旖拉了拉玉珑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阿越,我真没想到……”兰倾旖的神色复杂。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回来找你?”韦淮越声音讥诮,却无损他醇厚悦耳的音质,完全不同于先前在客栈里的粗犷。
兰倾旖点头,一幅“你说对了”的样子,故作轻松道:“嗯!的确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说话算话,你以为谁都像你?”韦淮越没好气道。
“你这么说,倒像我哪里背信弃义了似的。”兰倾旖笑,疑惑道:“我可不记得自己哪里对你失信了。”
“你跟别人定了亲!”韦淮越毫不客气指出,“我说过会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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