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衣袍在风中拂动,投在地上的影子显得巨大而奇特,看上去真有几分鬼魅的阴森森感觉。
裙裾悠悠移动,兰倾旖的轻笑声也悠悠,只是在这等环境气氛下,愣是听得人全身凉沁沁的,她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断手,从袖囊里掏出几个零件,动作熟练地组装。
闻人楚楚若是看见,非得气死不可。
套着血红色衣袖的手臂,看上去和从尸体上砍下的手臂一样。
做工精致绝对仿真可拆卸版死人手臂。
“手臂”里还有装染料的囊带,内有机关控制,绝对灵活,装个鬼啥的挺逼真。
衣袖与“手臂”用半个小指甲大的小弯钩勾住,这些小钩子同时可以用来挂线,便于远距离控制。
这是玉珑闲来无事做的小玩意,临行前塞进她的行囊,想不到会派上用场。
至于藏身,呵呵,她根本没躲在矮墙后,而是一直藏在树后,树干不够粗,自然掩不住她身形,她也没打算掩盖,那方法太老套太愚蠢太容易露馅不是?
她一脚蹬在树身节疤凹陷处,一脚跨在身后矮墙,身形斜向展开,这样,她整个人便是以一个劈叉的姿势侧身躲在树后,人的正面宽度自然和侧面不一样,何况她身材纤细,裙摆打结,衣袖扎口,树身又对着闻人楚楚的角度稍稍偏斜,地下各种交织的影子混杂,从闻人楚楚的角度望过去是死角,一眼之下根本看不见她的身形,她的影子八成以上都投在树身上,微微露出树身遮掩的一点影子,又半分不剩地被矮墙的影子遮没了。
而等到闻人楚楚奔到矮墙边时,她已爬上树,茂密的枝叶挡住她的身影,加上当时闻人楚楚心神浮动,对周围形势的判断已失却冷静,而她的轻功的确高明,确实没露出什么破绽。
闻人楚楚的确算聪明谨慎,最先怀疑的就是树上,没发现异常就降低戒心,矮墙后没看见人影也没想到再抬头看树顶,加上她对自己的警觉性过于有信心,愣是没找到人。
这是利用人的惯性思维找到的盲区,可你想不到就是想不到。
兰倾旖瞅着闻人楚楚远去的方向,饶有兴致地笑了笑,神情颇感兴趣,隐隐还有几分激赏。
“这丫头,有点意思。”
第十八章 认出
她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唇角笑意初现又收,宛若昙花一现。
她竖起三根手指,神情随意闲适,淡漠的语气里透出的是睥睨一切的狂傲。“我数三声,要么你们自己出来,要么我动手。如果是后者,我可不保证后果。”
远处屋檐上,一些伏在屋檐之巅,仿佛和黑暗溶为一体的黑衣人闻言互相对视,还没拿定主意,兰倾旖已开始数数,且数得非常快。
“一、三——”
“三”字话音未落,游龙般的剑光已飞腾而起,雪亮如匹练地卷来,所过之处风声猎猎却点尘不惊,显然出剑之人对自己的内力控制极强,从一开始就直取目标。
剑光未至,一群人就都觉得四周温度陡降森寒透人,而自己心神一窒浑身不适。
这下再不必犹豫,不管是敌是友,都不能坐以待毙。一群人奋勇而起,各自避开。
半空中掉落衣角毛发无数。
兰倾旖目光一凝,神情略有讶异。
月光下她缓缓转身,海棠红镶银螭边的长衣微微飘拂,腰间碧绦腰带色泽温润纯正,那般醇和的碧色,给这天地忽然添上一场春意。
她虽然左半边脸戴着面具,但发若乌木,面如莹玉,长长睫毛掩映下的那双眸子,似海深沉,波光明灭,教人一看便仿佛被摄去魂魄。
目光缓缓扫过这群夜行人打扮的护卫,她眸光变幻,似有浪潮刹那卷起,却又瞬间消逝。
面面相觑的薄魂卫不知该不该出手,各自暗暗戒备蓄势待发。
“兰台宫!”
兰倾旖忽然开口,眼眸神光变幻,如苍穹之上风云叠卷。
她声音清澈如泉水叮咚,听得人却全身直冒冷汗,想不通自己何处露出马脚,怎么会让人看出了来历。
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他们这么容易就暴露,他们也没脸在主子身边混下去了。
兰倾旖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没说错,啪地对着恶狠狠迎上来的护卫们甩下一面淡青色玉牌。牌上代表着智慧和权力的权杖浮雕,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震得一群人当时就呆了。
这世道也太巧了吧?这世界也太小了吧?难道他们公主头一次偷人家的马就偷到了最不能偷的人头上?哎呀呀,这下公主麻烦大了,她这下可是把人家得罪了个彻底,七七小姐该不会公报私仇,在之后教导她的过程中故意折腾人吧?一想到这里他们就觉得心里瓦凉瓦凉的。在他们的认知里,能够和主子做同门的人,黑心程度绝不会下于主子。何况面前这位还是出了名的阴险厚黑?
一群人蔫头耷脑地互相挤眉弄眼打眼色,都在为小公主的命运表示担忧。
“你们的护送任务到此结束了。”兰倾旖收回令牌,看都懒得看他们,淡淡道:“我会把她带回长宁侯府的。”
护卫们暗暗叹息,不敢违背她的意思,领头的深施一礼,觉得还是有必要为小公主求个情。
“七七小姐,公主她尚且年幼,还请您多多包涵,我家主子自有谢处。”
兰倾旖挑眉,“我有那么小气?”见一群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她嗤的笑出声,“行了,赶紧走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会和她计较的。再说……”她斜睨着面前这堆缩成寒风中的鹌鹑的护卫,笑意微冷,“我要真想对她怎么样,就凭你们也拦不住。”
闻人楚楚步出酒楼时,天色俨然全黑,街上往来的人却不少。
牵着马走街串巷的小公主引来了路人的一致瞩目,众人议论纷纷:不知是哪家大人这么不晓事,竟然让这么个小姑娘牵马在外,瞧那小身板还不及马高,也不怕被马给踢了踩了。
闻人楚楚压根没把旁人的指指点点当回事,她正忙着找客栈。连找三家都客房已满,她在长街尽头的小客栈里找了仅余的一间上房住下。
若换做平常,她肯定不会住这种小客栈,倒不是她注重外形嫌寒酸什么的,而是这种客栈,即使是上房也不过就那么回事,难免有些不干净不舒适,可今天她实在累了,想赶紧睡觉,也懒得再找,将就一晚好了。
想不到这客栈虽小,打扫得却十分干净,被褥虽半新不旧,但明显刚刚洗过,还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这还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闻人楚楚明显心情不错,让店家送来热水,简单梳洗过后,在灯下记录好当天的经历和心得体会,直接睡下。
从瓦缝里泻出的灯光消失了,又等了半晌,确认房里的女孩已经睡着,躺在屋顶上的少女才直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这一夜,她们都睡得很香甜。
日上三竿,灿烂的阳光透过淡白的窗纸洒落室内,床上那个裹成一团的“蚕蛹”动了动,从中露出一张灵秀的小脸。
闻人楚楚睡眼惺忪,表情迷茫,慢吞吞地掀开被子爬起身,她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揉了揉睡眼,她换衣穿鞋,就着盆子里的残水洗了把脸,这才开门要小二送来热水和青盐柳枝洗脸刷牙,对着铜镜梳理好头发,又检查包袱,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出门结账,打算继续赶路。
后院马厩,黑马正温顺地吃草。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神情悠闲姿态从容地拿着刷子,脚边搁着水桶,挽着袖子正温柔地刷马的红衣少女,是谁?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闻人楚楚难得地怔了怔,她在琢磨自己是该义愤填膺地上去告诫她离这马远点,这马已经有主呢?还是该骂她昨夜扮鬼吓自己?或是向她道歉并给笔银子当赔罪?
她还没拿定主意,兰倾旖已转过头,笑容很温柔,语气很熟稔,态度很亲切地和她打招呼:“睡醒了啊?”
闻人楚楚晕了晕,那谁?我和你认识吗?我们关系很好吗?我们有交情吗?你也太亲切太自来熟了吧?
“这马是你的?”她觉得自己问的完全是废话。
“嗯!”兰倾旖拍了拍黑马的头,手势轻柔,姿态温存,黑马立即亲热爱娇地把头凑过去,不住蹭她的手,看得闻人楚楚又羡又妒两眼发蓝。
看不出来这马还挺狗腿,真没气节,真小心眼,平日里怎么就没见你跟我这么亲热?
她酸溜溜地瞪了那马半天,决定不给银子当赔罪了。她昂着下巴,目光紧盯着兰倾旖,义正词严地道:“我偷你的马是迫不得已,在这里先向你道歉。不过,你昨晚也装鬼吓了我,咱们扯平了,我也就不给你银子赔偿了。”
兰倾旖嗤地笑出声,“原来你是怕我讹你银子?”她瞅着她大义凛然的神情,觉得她真的很有趣,也懒得闲扯,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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