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说的没错。”花满楼也道,“你快坐下来,动一动有没有伤到筋骨。”
陆小凤点点头,“花满楼,你背郡主出去?”
“我?”花满楼惊异道,为什么是我?”
“我们这里,谁都知道我陆小凤声名狼藉,是个浪子。男女授受不亲,若是寻常女子,我就不客气了。可郡主千金之躯,万一他们南王府找上门来,我可就日子不好过了。一你是瞎子,你看不见;第二,花神大赛你是花神,江湖人都说你现在是南王府的驸马了,不是你是谁;第三,小七现在不在,你不说,我也不说,西门更不会说,反正谁都不知道,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你就从了呗。”
花满楼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小七在心里暗暗骂道:陆十四,你给我等着!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怂恿七童哥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陆小凤者色,以后绝对要减少他见七童哥哥的次数!
花满楼摆摆手,“不行,小七知道了会生气的。就算她不知道,我也不会做。其实本来这倒也什么,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认为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玉剑还是郡主。至于我和玉剑的关系,你就不用多猜了,我只喜欢小七一个的。”
小七在心底大笑:嘻嘻嘻,果然是我的七童哥哥。不行,我得赶快挪走了。
陆小凤直感觉背后好像有树枝在沙沙摆动似的,于是便好奇地向后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棵大树,树根如腿一般飞快地一闪而过。
陆小凤顿时瞠目结舌。花满楼像是察觉出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了?”
陆小凤仔细看了看,“我刚刚好像看见一棵树跑过去了。就是西门想要劈的那棵。”花满楼哑然道:“树怎么可能会跑?一定是你眼花了。”
“我也觉得。”
花满楼轻声问道:“其实我觉得还是让……”
“你说西门?”
花满楼点了点头。
陆小凤将目光投向西门,又投向香雪海。“郡主,我的这位朋友,眼中只有剑,绝无其他非分之想。不如让他背你,你放心,绝不会损了郡主清誉。”
香雪海点了点头。
陆小凤戏谑地瞄向西门吹雪,令他失望的却是,西门吹雪的脸上依旧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既没有断然拒绝,也没有欣然应允。只走过去,抱起了雪海,然后便向前走去。
陆小凤“啧啧”两声,“还是西门最聪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满楼问道。
“我终于知道上回我也救了一个受伤的姑娘,最后人家却对我一口一个恩公,之后便再也没出现的原因了。我是背着,人家是抱着,我犯了方向性的错误。”
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莫以你陆小凤之心度西门吹雪之腹。你也说了,他的眼里只有剑。”
陆小凤摇摇头,“其实你们说的都不对。西门吹雪的确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可他的身世背景也很简单,简单得让我认为很复杂。”
“哦?此话怎讲?”花满楼倒好奇起来。
“他练的是杀人的剑,冷漠出世,没有一丝人情;可他却又精通医术,在山庄外种着梅花。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什么父母亲人,好像一出生就在万梅山庄里,却有用不完的钱。”
出了无涯林海,夜已初临,如水的月光下,一个如玉兔般的身影听见脚步声,忙向出来的一行人奔过去。“七童哥哥!”
花满楼听见小七的声音,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他顿了下,小声对小七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在林海里迷路了。”
小七顽皮地一吐舌头,“我怎么可能会迷路!”有山神、土地神在,想迷路都难!她悄悄拉了拉花满楼的袖子,“为什么是西门吹雪抱着玉剑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西门吹雪?”
“这个……我在路上听陆小凤描述过西门吹雪,觉得他应该就是。”
花满楼点了点头,“玉剑不小心扭伤了脚,又被藤条划破了。”
陆小凤一见小七,忙过来问道:“小七,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刚刚在树林里看见一棵会跑的树,如果你看见了,一定吓死你!”
小七想起在林海中,陆小凤对花满楼说的话,酸酸地道:“会跑的树我没见过,不过会踩人的小七,这里倒是有一个!”说着, 便狠狠地在陆小凤的脚上踩了一下。
“哎呦!”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你自己抱你自己吧!”小七说罢便拉起了花满楼的胳膊,“七童哥哥,我们走吧。”
陆小凤边疼地大叫,边疑惑地道:“我说给花满楼的话,小七怎么知道?难道是花满楼告诉她的?花满楼,你太没有义气了。”
清冷的夜色中并着淡淡的花香与淡淡的药香,早在山庄中等候的玉伯老远便看见了庄主一行人,忙迎了上去,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与庄主同来的,还有一位姿容清丽的姑娘。玉伯看了一眼姑娘脚踝上沁出的血迹,顿时明白了,忙转身吩咐小厮去准备。
月光之下,白衣剑客的侧脸宛若精雕细刻过的冰雪一般,遗世独立。
“你好像不爱说话。”
“嗯。”
“也是,只有心无旁骛,才能练好剑。”
“你也懂剑?”
雪海轻轻笑笑,“我不懂剑,世间万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说的多,想的多,自然就无法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我想,你一定从不恐惧这种寂寞,而是喜欢这种寂寞。”
西门吹雪平湖般寂静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光。还从未有人能读懂他的这种寂寞。
“我只想诚意对剑。”
诚意对剑?蜿蜒雅致、三折又三折的长廊,半卷的竹帘、梅花纹的窗棂、桌椅、花瓶……一切的陈设都是这样,雪海的眼前浮现出相同的画面:
静悄悄的梅林,琴声披一袭忧伤弹奏着如水的情怀,落梅朵朵,琴音中溢满铿锵的水波,流进涓涓细流。雪花像流浪的云,带着禅悟随梅花一起飘散在天地间。
“多谢夫人这几日的收留,雪海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草药,雪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此多留了。”
玉指在琴弦上停驻,如雪的脸颊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她比自己在天庭见过的每一个仙子都要好看。也许是这秀美的山、灵气的水,孕育了如此脱俗的妙人。偏又在黛眉间凝结了霜雪的清冷,将那笑靥中带着的一丝温婉荡涤而去。
“这就要走了?”
“嗯。”离修仙之路,还差一点。如今师傅交给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也不枉自己一番磨练。终要羽化,人间是不可多待了。
“你看,此情此景,不正是真正的香雪海吗?”
雪海望去,傲雪凌霜的梅花在寂寞中怒放,“夫人,你等待的那个人他还没有来吗?”
“我想等的那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来了。他想要的,永远都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也永远不是他想要的。他有他想追逐的东西,握不住我手中的这把剑。更不会愿意陪我看梅林飞雪、煮茶听琴。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出世,诚意对剑,做个简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山西一行
一路上疾驰的马车渐渐放缓了马蹄。小七掀起帘子,好奇地问道:“七童哥哥,怎么变慢了?”
花满楼回头笑道:“我们现在就要进山西城中了。”
陆小凤道:“你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
“我虽看不见,但我可以闻哪。现在空气中的这种味道,除了山西,没有别的地方比之更浓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笑着指指花满楼,侧首对西门吹雪道:“你听听,我的这个朋友虽然眼盲,可比我们这些不盲的人眼睛都要亮。”
西门吹雪静默着,似乎认同了陆小凤的这句话。
小七把脑袋凑了出来,仰起脸使劲嗅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山西会有什么味道?我怎么闻都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谁没洗澡!肯定不是七童哥哥,陆小凤,是不是你?”
陆小凤哑然,“怎么会是我?我陆大爷的身上比我的钱袋都要干净,一穷二白。”
“那就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冰冷的目光扫了小七一眼,小七顿时心生一股胆寒,微颤了一下,把本来还想打趣的话又咽了下去。
陆小凤忙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小七道:“你开谁的玩笑不好,偏开西门吹雪的?在万梅山庄住的这几天,难道你还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几时见他笑过?就算全天下的人不洗澡,西门吹雪也不会。他可是个有洁癖的,每次出门杀人前,都要斋戒焚香沐浴三天。”
“斋戒焚香沐浴三天?”小七咧了咧嘴,“好奇怪的习惯。竟然把杀人当成如此神圣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你的朋友,除了七童哥哥我觉得是正常人外,其他的人都不正常?”
陆小凤苦笑道:“因为我自己就是个怪人。”
雪海看了一眼西门吹雪的背影,忍不住嫣然一笑;却见小七气呼呼地猛地放下帘子,手捧着脸,对她努努嘴,“有些人长着一双亮眼,不用它来好好看这个人间的美丽,却用它来瞪人,瞪谁谁死人。我以后再也不跟外面那个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