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强掳她,便不会有那么多相处的机会,让他见识到一个女子的冰雪聪明,她的一颦一笑,她以死相逼,她的种种绝世风华。
所以当他发现她留下,只是为了让他少杀些百姓,少损失些季连兵马,他也认了。他还是一次一次问她,可否肯跟他回京都成亲?
不是皇子妃这种地位的诱惑,而只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慕,深重的爱慕。
所以当他发现燕唯儿的心从来未曾离开过季连别诺,对他永远是那样淡然的神态,永远那样绝决,他便接受了燕无晨的建议,让形貌相似的燕无月和燕无悠与之一夜欢好。
颠鸾倒凤的时刻,他畅快至极,竟也悲伤至极,心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喊“唯儿”,目光所极之处,两女的柔姿媚态,却哪里及得上燕唯儿一星半点淡然的风姿?就算她发怒,也是那样好看。
竟然,连形貌相似都不可代替。
原来,一个女子,是可以美好到这个地步。比秀美江山还要美,比金钱权利更让人欲罢不能。
所以他的欲望,从染指江山,变成了每天和她同桌吃饭。前一个已经触手可及,而后一个却是高山流云,可望而不可及。
江山可以不要了,他只想和这个女子携手一生,即使这个女子曾经有过夫君,有过孩子,他都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得此女,得天下。”他要这个女子,不是为了要得天下,而是可以为她,放弃天下。
燕唯儿并不看他,连扫他一眼也嫌碍眼,只是蹲在茉莉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茉莉,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想你以后都好好陪着我,我再也不赶你了,再也不赶你走了……”
茉莉的手却是一点一点冰凉,眼睛也闭着,呼吸越来越弱。
燕唯儿咬着嘴唇,站起身,指着风楚阳脆声道:“姓风的,立刻退兵,我要带茉莉回去治伤,再延误一刻,我季连兵马誓将扫平京都,哪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她本是悲天悯人,此时却怒气大发得只想血洗京都,从此不让风家的人有一天好日子过。
风楚阳又吐出一口血来,手一挥,手下的兵让出道来:“你们走罢。”
他意兴阑珊,却依旧满脸笑容,一如某天早晨,他们一桌用早饭,他给她讲了某一件有趣的事,看着她轻笑,便满心欢悦。
骤然,一支藏在暗处的箭,又从另一个方向朝燕唯儿射过来。
箭如风,秦三公子比风更快,竟然用手硬生生捏住了箭杆,而箭尖已经直抵燕唯儿心口。
与此同时,季连别诺手一挥,飞镖没入草丛,立刻有属下向草丛掠去,拖出一个人来。
频放暗箭的,不是别人,正是燕无晨。
他颈喉处中了飞镖,鲜血染红了衣领,撑着最后一口气,恨向季连别诺,又恨向燕唯儿。
眼见风楚阳就这么要将季连别诺等人放走,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是以躲在暗处,要射杀季连别诺。
可是后来他又改主意了,只有杀死燕唯儿,才能真正报仇。两个男**动干戈,几十万大军,层层包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实深究到底,只是为了一个女子。
所以他要杀掉这个女子,尽管这个女子是他的妹妹。不过,他从来也没当这个女子是妹妹。
他报仇心切,连射杀后如何退场,如何保住自己都没想过。杀掉燕唯儿,不止季连别诺要杀他,连风楚阳也要杀他,这些,他都非常清楚。
可是他顾不得了。他的眼神渐渐涣散,倒在血泊之中。
风楚阳没有辩解,这并不是他的授意。他从燕唯儿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恨意,那是一种透寒彻骨的恨意。
众人从他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凉风。
华翼小心抱着茉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季连别诺扶着燕唯儿,离去。阿努也满身鲜血,跟在众人身后。
整座山林,那么寂静,诡异的空气里,迷漫着层层血腥气息。
风楚阳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紫,一丝丝的乌血不断从他嘴角流出,他浑然不觉。
依然是那样轻柔的微笑,望着离去的燕唯儿的身影。眼睛一刻也不愿闭上,只怕一闭,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哪怕只是背影,也是好的。
他很想问她,如果有来生,可不可以先认识他?这个想法温存得让他眼中流下泪来。
他仿佛听到她曾经的质问:“强掳别人的妻子,你似乎心安理得。”
他仿佛看见她拿着字帖在小五面前晃:“看到没有,这才像男人写的字!”
他仿佛听到她轻柔的语调在他耳边荡漾开来:“你的眼睛,被鲜血染红。你以为你清醒,其实你醉了。”
啊,是的,其实他一直都醉得人事不省,一直都醉心江山,直到最后,醉心在这个美丽的女子身上。
风楚阳身子一软,跪在地上,长笑着,笑声无限悲凉:“不在家乡在异乡,用尽相思两茫茫。忧满窗,细思量。我笑月合染痴狂。”
他的声音在山林里显得尤为惊心,带着无尽的痛楚:“不……用……担心……我……哈哈哈……”长笑化为声声悲泣:“我,也是懂的。”
砰地一声,风楚阳倒在地上。
燕唯儿的脚步停下了,听到他念那一首词,便停下了。那日喝得烂醉,他也是念着这首词,歪倒在地,还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停下的时候,季连别诺也陪着她停下。直到风楚阳说“不用担心我-----我也是懂的。”
燕唯儿才恍然大悟,他曾经喝得烂醉时为何念得那么悲伤?原来在那时,他就已经知道这首词的真正意思。
那一刻,燕唯儿心中的痛竟然慢慢蔓延上来。他跟她讲过的童年中那些孤独的往事,都清晰地浮现。他是皇子,却是身份卑微的婢女所生的皇子,一如她,只是燕家的庶女,从小不招人待见,任人打骂。
他虽然贵为皇子,却要日日提防被人暗害,酒里下药,饭里下毒,后宫中的争斗,许多皇子都不能安然长大,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生活,不与人交心,也不与人亲近。
当有一天,他的亲生母亲也被害死,他便深觉权利的重要。只有自已当上了皇帝,才能真正得以生存。
他不是生来就酷爱杀戮,而是只有杀戮才能保全自己。
燕唯儿眼中的恨意渐渐淡去,可惜风楚阳已经看不到了。她是庶女,尤为了解那种地位的尴尬。
谁都知道她是小姐,却过得连丫环都不如。谁都知道他是皇子,所以日后将会成为某位得权者的绊脚石,更要杀之害之。
他们的命运,其实有许多相同之处。
季连别诺握着燕唯儿冰凉的手,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那是燕无晨自己的意思,不是风楚阳的本意。”他诚恳而信任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的眼睛上。
两人对视,千言万语只化作清澈的眼神,无声,更有声。
如此撕心裂肺的场面,季连别诺如何不知风楚阳已不再是因为“得此女,得天下”这个预言,而是真正爱了眼前这个女子。
可是,这样的女子,会有谁不爱呢?很庆幸,他是被她深深爱着的那一个。那一首词,是她向他表达的相思之作。
而风楚阳,永远只能徘徊在词外。
季连别诺从容温和地望着山林里的兵马,各归各队。不战,是唯儿的心愿,其实也是所有人的心愿。
燕唯儿倒回去,走近风楚阳,阿努亦步亦趋,一步都不肯离开。
风楚阳倒在地上,被侍卫扶在怀里。他面容已渐呈黑色,嘴角仍沽沽留出鲜血,连血也是黑色。
燕唯儿长叹一声,将木簪握在手里,轻轻转动簪头,向风楚阳的颈窝处射了一针,对侍卫道:“扶他去休息,好生照料,两个时辰后,他若是醒了,就有救了。”说完,带着阿努从容而去。
一针是巨毒,一针是解药。
马车里,燕唯儿替茉莉取出身体里的箭,止了血又扎了两针,简单处理了伤口。
华翼抱着茉莉愈渐冰冷的身体,一阵一阵心颤。他低低地叫着:“茉莉,茉莉,你醒醒,不要睡啊,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茉莉嘴唇苍白,勉力挤了一丝笑容:“要说什么啊?”
“说说我们要生几个孩子啊?茉莉,你说,你喜欢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华翼温柔地问。
茉莉想了想,喘息道:“翼……要是……我不在了……你再娶个女子……替你生……孩子……”
华翼两滴泪掉在茉莉的脸上,温热而缠绵:“茉莉,别说傻话,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替我生孩子……”
燕唯儿在一旁,终忍不住别过头去,泪流满面。
☆、第一百四十章、茉莉
阔别已久的家门,早已敞开。
一路的家仆全都跪在两侧,高喊:“欢迎夫人回家。”声音此起彼伏。
燕唯儿大步走在最前,来不及用尊贵的姿态接受家仆们的夹道欢迎,随意点点头,大声道:“各回各位,小五,随我来。”一阵风云漫卷,直奔华翼和茉莉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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