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那么一刻,的确也开始恨了,一次次的哭泣和一声比一声悲凉的琴韵,都在证实这件事。
可是,当他正为这个女人打上贪慕荣华富贵的烙印时,她因为腹中孩儿惨死的表现,又变得扑朔迷离。
他以前极少花心思揣摸女人的心思,所以他困惑了。这个女人之前清冷地告诉他,因为她的孩儿死了,所以她要守素三年。
守素三年。意思是,三年里,她只穿白衫,只吃素食,当然,后面那句,就不用说得那么明白,无论是同房或是嫁人,统统都得推到三年后再作打算。
他不明白这个规矩从何而来,只知道,她的态度非常强硬。
这样的女子,会是虚慕荣华的人吗?
他陷入了无尽的困惑中,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太不好懂,要想走进她的心房,似乎比登天还难。
燕唯儿心乱如麻,幸而夜色遮盖了她的雪白脸色。三十万大军,这是要血洗季连啊。
“你把军队都调去打季连了,不怕有起义军直逼京都?”她尽力让声音听来平稳。被掳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耍尽了花样,玩尽了把戏,表面上,像是她占了优势,将风楚阳玩得团团转。
其实她输了。赔上孩儿的性命,并且至今为止,也没靠近过他书房或是军营一步。
当然,她没办法。她的身边,有两个随从,一对母子,有茉莉,有阿努,如果跟风楚阳撕破脸皮,这一干人等,非死即伤,哪还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缩手缩脚挨了这么多日子,最终还是听到了大军压境的消息。
风楚阳笑道:“韦大小姐不会真的以为,我国的兵马还不如季连多吧?”
“既然有这样的底气,当初为什么急急求援,让季连兵马解了铜渡城之危?”燕唯儿心念一动,又道:“当初要不是我想到了围魏救赵这个主意,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能解围?铜渡城那样的要塞,可是人人都想抢的。”
“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风楚阳大大意外了一番。铜渡城一战,无人不赞季连别诺用兵如神,无人不夸宣梧领兵神勇,弄了半天,真正的军师,竟是她。
确实有这个可能。
当年集帕尔一役就有传言,说一个女子会算命卜卦,正是她的神机妙算,季连别诺才能如期赶至,痛击敌军。
依时间推算,她那时,应该在季连别诺的身边。
“我有那么点小聪明,但不保证次次都能打胜仗。”燕唯儿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不过,你要是能保证我带出来的这几个人安全离开,我倒是勉强可以进你军营里去充当一名小小的军师,出出馊主意,陪你分享分享你所谓的江山,倒也无所谓。”
天几乎全黑了。茉莉掌了风灯,放在桌上。火焰一跳一跳,闪在燕唯儿俏丽的脸上。
风楚阳迟疑着,让一个女子进军机重地,尤其这个女子,还是被掳来的,更是敌军总帅曾经的夫人。这无异放了一个奸细在身边。
可是她的神态那么诱人,出出馊主意,陪他分享分享所谓的江山,说得那么憨态可掬。让她分享他的江山,其实不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么?
燕唯儿忽然笑起来:“还是算了,万一你军营里什么时候出个奸细,把你的重要情报偷了出去,我倒成了替罪羊,还是算了,我可不干这傻事。”她抿抿嘴,好整以暇:“你去吧,主帅不在前线,却整日躲在京都,难怪要靠人多才能打胜仗。”
风楚阳哭笑不得,一切被人揣度的事,从她口里说出来,倒好像光明正大了:“只是为了让我放这几个人?”他像只多疑的狐狸,恨不得剖开她的心,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扰得他,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了。
“我要为我的孩儿报仇。他季连别诺弃我在先,才让我的孩儿死得那么可怜。”燕唯儿的泪光,在风灯悠然地照射下闪闪烁烁。
这个理由,似乎很成立。
风楚阳沉默良久。女人真不能得罪,纤雪枝如此,燕唯儿也如此。尽管还无法疑虑尽去,但他想,只要小心行事,一个女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起程。我要亲赴战场,杀季连军一个片甲不留。”风楚阳意气风发,昨天的胜仗使他信心百倍,看来,传说中不可打败的季连军也不过如此。
“我没说要去。”燕唯儿推拒。
“你刚才说了。”风楚阳不由自主侧身,看向对面女子姣好的脸庞。
燕唯儿脆声笑起来:“风楚阳,你可真会算计,听话只听一半,把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倒听了个全。”她直视着对方:“我这些人怎么办?”
“按你的意思,放了。”风楚阳无所谓的态度。
“风楚阳,你当我傻么?你表面放了,然后再杀了,我岂不是亏得太大?”燕唯儿按捺住巨烈心跳,只要把茉莉等人安置妥当,便不会缚手缚脚:“而且,我现在的条件和刚才又不同了。”
“坐地起价,不是一个诚信之人干的事。”风楚阳微笑地教训她。
“没办法,我从小跟着摆摊算命的江湖术士混多了,总也没法将这个习惯改掉。一旦见到对方落入我的忽悠,便会不由自主坐地起价。”燕唯儿悠然自得。
“他们几个人,我可以带到月河以北,当着你的面,让他们回到季连军中去。那时,我要再想杀他们,就很难了,我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杀几个不相干的人,韦大小姐,你看如何?”风楚阳已经毫无原则地退让:“还有什么条件?”
燕唯儿想了半天:“可以。他们的安全决定我们相处的氛围,我要是从哪儿听到他们故去的消息,你别指望还能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
“韦大小姐,这年头,兵慌马乱的,你叫我如何去保证几个毫不相干的人不死?”风楚阳觉得这场谈判进行得莫名其妙,实在是有趣多过实质性的东西。
“那你堂堂一个皇子,能跟我保证什么?”燕唯儿挑衅的目光看向他,这个男子似乎着了魔,想天下想疯了,才会忍受她无理的要求,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我只能保证我不杀,但不能保证他们不死。这是底限。”风楚阳确实没兴趣杀这几个人,尽管大家都没说破,难道季连别诺会不知道人是他带走的?只是,他忙于打仗,没空来找罢了。
“还有一个条件,所经之处,不得屠城,不得杀害百姓。”
月色朦胧。
她与他对视。
得此女,得天下。终于说到了一个可以匹配她是“此女”的话题。又仿佛,她留下,她挣扎,她失去孩儿,她“不在家乡在异乡,用尽相思两茫茫”,也只是为了让这个两手沾满鲜血的男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风楚阳内心复杂,一点一滴,他爱上了那个画中的美人,却迷失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他不懂她,却又似乎懂她。她有些难懂,却又似乎心思纯净。
她在风灯中,目光那么清澄。荣华她要,富贵她要,孩儿她要,天下的百姓,她也要。这一切加起来,方算是天下。所以她失去孩子的时候,那么伤痛。
这是个多么贪心的女人。
“果然是菩萨心肠的韦大小姐。”风楚阳笑了。
☆、第一百三十章、随军行
风灯在夜色中摇曳,夜深了。
风楚阳站起拍拍身上略起褶皱的衫子,正要离去,想起什么,回头自嘲道:“你那首词现在红遍京都,不知道的人,还道是我风楚阳的雅兴和才情……”
“那不过是民间流传的唱词,月合的传说罢了。要不是你风楚阳风头正劲,怎可能传扬得这么快?倒是无心插柳,没把小五的字提高一分半点,却是成就了你的美名。”燕唯儿心下释然,如果真如他所说,唱词红遍京都,那么多来往的商旅或是歌姬,总也会将此调传进季连别诺的耳里。
风楚阳没再说什么,洒然而去。
燕唯儿进得房间,将众人召集起来,说了一下关于放他们回去的种种安排。
所有的人,全部反对,就连不会武功又非亲非故的小五也跳起八丈高。
燕唯儿一字一句,声音清脆:“不用再争执,我已经决定了。”
茉莉抹泪道:“夫人,至少您也要留个贴心人在身边侍候不是?别这么急着把我赶走……”
两个随从同时单腿跪地:“至死追随夫人。”
燕唯儿面色沉静,早打定主意:“你们活着,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还有,回去之后,不得跟少主提起我小产的事。”她语气轻柔,却容不得人再反驳。
众人缄默,但又从心底佩服夫人的才智。这些被掳的日子,若不是夫人一意周旋,大家不可能还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况且,大家也明白,夫人忌惮风楚阳会向他们下手,若是他们离去,以夫人的聪敏,只怕更加游刃有余。
燕唯儿在灯下将手绢铺平,写了几个字叠好。次日快要出发的时候,小五不知怎么惹了阿努,被阿努一路追得跑到后门的槐树绕了一圈才又回来。
燕唯儿皱眉轻斥:“小五,越来越没规矩,平时不见你用功,倒和阿努较劲起了瘾。”一声娇呼,阿努窜上燕唯儿的大马车,得意地朝小五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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