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骤然放声大哭,茉莉也哭泣不止。怎么可能瞒得住她?她懂医术,可正因为懂医术,又害了她。
从被风楚阳抓住的时候,她轻微感染上瘟疫。为了保全清白,一路上,她半治半拖,在船上呕吐晕眩,以为是晕船的症状,又觉得是吃了药的缘故。
其实她怀了季连别诺的孩子,可是她忽略了。
她的身体拖得越来越差,直到去了东月城居住,拿到了筝琴,以为可以保护自己了,才肯好好喝药。但那时胎儿已经受到药物的影响,慢慢变成死胎。
胎死腹中,竟然无人知晓地过了这好几个月。御医也吓了一跳。
燕唯儿这一路,与风楚阳斗智斗得开怀,兴致勃勃准备打入风楚阳的军营里,偷点情报或是兵力图也好,总之不能让他有好日子过。
可是当她进了京都,觉得一切都要按她的想法实施的时候,她倒下了,并且伤痛之至。
她和季连别诺的孩子没了。
她竟然为了自己,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当一切已成事实,她连对付风楚阳都没兴趣了。伤痛的心,仿佛被刀割开,一道一道的口子,一滴一滴的鲜血。
她一眼都没看站在床前的风楚阳,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愣。
窗外,阳光那么耀眼,而窗内,却寒冷得像是冰窖。风楚阳一语不发,走出屋子,良久,摇摇头,径直去了朝堂。
茉莉按御医开的方子,把药煎好端到床前:“夫人,来,把药喝了。”
燕唯儿望着茉莉,目光满是悲哀:“茉莉,你也要这么对我么?”她轻轻摸着小腹,小声道:“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离开我。”语气轻柔,就像是怕吵醒了熟睡的婴孩。
茉莉跪在床前,将碗再次端到她的面前,凄楚地劝道:“夫人,孩子已经死了,你别这样,御医说了,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不!不不!”燕唯儿双手颤抖,忽地将药打翻在地:“我不喝,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离开我。”她骤然哭得撕心裂肺,因为她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孩子没了。
茉莉跌坐在地上,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没了一样。可是,她不能总是哭泣,得让夫人按时吃药,把腹中的腐肉清理干净,否则夫人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甚至,还会危及夫人的生命。
燕唯儿在回到京都的七天之中,睡睡醒醒,醒来就哭,不吃饭,偶尔喝点水。看到风楚阳来,就仿佛此人不存在。
茉莉照例将药端过去,递到她面前。她虽然没将药打翻,却用哀伤的语气说:“好茉莉,求求你,再让我和他待一会儿。”然后静静流泪,直到哭泣已经变得嘶哑,眼睛流不出泪来。
直到第七天,风楚阳又来了。
燕唯儿用沙哑的嗓音说:“我要办丧事。”沉痛得欲哭无泪。
风楚阳皱眉:“在这儿?”
“可以不在这儿。”燕唯儿木然的眼光,眼睛凹陷得厉害。
“郊外有栋别院,可以吗?”风楚阳的心有一丝烦乱,这叫什么事儿?皇妃还没进门,先帮她安葬和别的男人的孩子,并且,还不能拒绝。
他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女人太过心软。成就大业的男人,不应该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可是从一开始,就是他先渴慕她,无论是什么起因,那个可笑的预言也好,他入了魔的朝思暮念也好,终究是他低了头。
以他一惯的作风,无论她愿意与否,先与她生米煮成熟饭,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他并不缺女人。
风楚阳不等燕唯儿回答,便离开了房间。次日,有兵马过来护送燕唯儿一众人等去郊外的别院。
由于夫人生病,茉莉让阿努最近一直跟着小五,并且也没把夫人的病因,告诉他们。这样伤痛的事,说一次痛一次,于事无补。
可是他们还是知道了,只是,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说什么,静静陪着夫人悲伤。
郊外的别院里,已是满堂黑白,只是没有灵柩。阴阴的风吹过,燃烧的冥纸飞得到处都是,燕唯儿哭泣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不好,不该那么任性跑出来。你爹爹要是知道有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她反复反复地说着这些话,说着说着,又晕了过去。
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就像是自己也死过了一场。她在郊外的园子里住着,不准任何人撤去那些灵堂的摆设。但是,她开始喝药了。
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她之所以还肯喝药,只是因为她对季连别诺有过承诺,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所以,她要活着回去见季连别诺。
灵堂设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撤了下去。
燕唯儿吃了御医开的药,身体正在恢复之中。刚刚身体好些,她便又对风楚阳提了要求,要在寺庙里给她死去的孩儿做法事,超度孩儿的灵魂。
风楚阳最近战事吃紧,手下最得力的大将江瑞安在苍宁渡口与宣梧的兵马交上了手,呈胶着状态。他命燕无晨护送燕唯儿去海宁寺,小住几天。
燕唯儿在寺庙中,清修雅静,渐渐恢复了常态,将悲痛压制在心底。她不走,燕无晨也不敢催。如今谁才是主子,大家心里都清楚。
一个少不得冷语,一个少不得心里气愤。
在燕唯儿进寺庙的第三天,东宫太子风楚烈和太傅温凌居然也来了。众人跪伏,燕唯儿也不例外。
燕唯儿身份隐秘,不宜多宣扬,是以退避三舍,并未与风楚烈有只言片语的交谈。
只是那夜,一个黑影潜进了屋。
燕唯儿醒着,却并未尖叫。她本是被掳之人,难道还怕谁再来掳一次吗?
“少主夫人,我是段冲。”黑影跪在地上行礼。
燕唯儿一下子坐起身:“段冲?十八骑士的段冲?”她当然认得这个人,曾经十八骑士多次跟随她出行,护她周全。
“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少主呢,他也来了么?”段冲思维混乱,竟不想想,少主来了,怎可能让少主夫人一个人睡在房间。
燕唯儿简短地跟他说明了情况:“段冲,你可知道风楚阳的新府坻?”
段冲点点头:“他那么招摇,有谁会不知?”
“那好。他府坻后院的门口,有一棵大槐树。如果我偷得有价值的情报,就放在那棵树下,你每隔三天,来看一次,好吗?”
“夫人,您何必亲自涉险?”段冲急道。
“我要给我的孩儿报仇。”燕唯儿冷冷的,拳头握紧,指甲把肉都掐痛了。
段冲不敢多问,答应着,却面露忧色道:“夫人,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为前提,不然,再重要的情报,少主得了也不会开心的。”
燕唯儿叹息一声,在寂静的深夜听来尤为心惊:“告诉少主,让他千万不可来京都,风楚阳早就有埋伏,我会找机会跑的,让他记得,他不仅仅是我燕唯儿的丈夫,还是季连家的当家人。”
段冲默然记在心里,悄然而去,仿佛从来没在这房中出现过。
燕唯儿起身将烛火点亮,坐在**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为死去的孩儿祈福,同时,也为季连别诺祈福。
☆、第一百二十八章、荷塘旧事
风楚阳亲自到海宁寺迎接燕唯儿回府。
府中很多喜庆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倒是显得干净清幽,只是略微清冷了些。
燕唯儿精神尚可,只是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在院里,对着一盆花草,也能发一下午呆。
阿努也变得安静,偶尔蹭起身来,讨好一下燕唯儿,大部分时间,乖乖地趴在她脚边。
风楚阳照例请了御医来给她请脉,又开了几副药调养身体。
这日,燕唯儿一反常态,竟主动说要到处走走。茉莉自然欢喜,眼见夫人一天比一天沉默,再不像原来那个说什么都笑嘻嘻的夫人,她心里比谁都着急。
风楚阳并不禁止她,只要她不出府,在府内都可随意走动,是以侍卫见到她,都只是行礼,而不会加以阻拦。
府内有一处大大的荷塘,八九月的荷叶正是繁茂之时,连绵起伏,一片盖一片,竟然看不到叶下的水流。
一扁小舟,静静隐在荷塘一角,不注意看,还发现不了。
燕唯儿兴起,跨上小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茉莉见她好兴致,自然只有附和的份,如何会拂她的意?这便也上了船,荡起浆,向深处划去。
燕唯儿斜靠在小船上,划船的水流声轻轻传来,很好听。茂密的叶子,大片大片重叠。这一刻,燕唯儿只觉得天与地都变得异常宁静,仿佛世上再没有厮杀。
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家里的那片荷塘,也是重叠得这般茂密。季连别诺便给她准备了小舟,带上些食果,两人划向塘心。
季连别诺故意将船弄得摇摇晃晃,吓得她连连尖叫。
她嗔道:“季连别诺,你这个混蛋,是不是想把我溺死了,再娶个小的?”
季连别诺欢喜地笑声,从荷叶里阵阵飘出,他把浆放在船上,忽地压低声音,身体扑近她:“我倒不是想娶个小的,是想让夫人给我生个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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