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赫连沣居然说,有人可以出使燕云国,并且能够说服燕云女帝,这让赫连煜怎么能不吃惊讶异呢?
“谁?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呢?”他不禁好奇的问。
赫连沣薄唇轻启,淡淡的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臣的妻子、大凛朝的岐王妃——凤七寻。”
“不可!万万不可!”赫连煜几乎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面有薄怒的道:“朕知道七寻胆识过人、能言善辩,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燕云国政苛律严,她纵然再有能耐,只怕连女帝的面都见不到就命丧异国了,王叔身为她的丈夫,怎么能让她冒如此凶险呢?不行,朕不会同意的,朕绝对不会同意的!”
“皇上还是那么在乎她,以至于连臣的解释都不愿听,就一口否决了臣的提议。”赫连沣垂眸淡笑,装作没有看到赫连煜眼中的异样,兀自说明道:“七寻是臣的妻子,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亦不会让她有半分危险,所以皇上大可放心,七寻此次出使燕云,定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哦?理由呢?理由是什么?”赫连煜紧盯着赫连沣,似乎只要后者有一丝不确定,他便会当场发飙一样。
“理由便是——燕云女帝唯一的继承人,只听得进去七寻的话。”
赫连煜闻言轻笑,笑声中不免轻蔑,“王叔是在唬弄朕么?朕素闻那墨云公子行事诡秘,性情难测,他连燕云女帝的话都未必肯听,又怎么可能肯听七寻的话呢?”
“皇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云公子固然是燕云国的下一任帝君,但他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雍王府庶出的长子凤柒云。”
“你说什么?”赫连煜陡然一惊。
“皇上没想到吧,臣也没想到曾几何时,雍王府名不见经传的大公子,在离家出走之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燕云国女帝唯一的继承人。皇上现在应该确定了吧——七寻是出使燕云国的不二人选!”
赫连煜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王叔即刻修书离都,一来说明崤关的战事和朕欲进攻尧国的打算,二来请求七寻出使燕云,务必劝说女帝不予插手两国战事。”
“皇上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
赫连沣拿眼睇了一下桌案上的纸笺,上面娟秀的小楷写着“……喜得龙子,还望皇上赐名”,不用想也是出自荼雅之手。
“对,朕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赫连煜一拍额头,喜色溢于言表,“名字是一定要取的,不过得容朕细想,王叔就先退下吧,待朕想好了皇子的名字,自会命人拟好书信,一并传回离都。”
“是,臣告退!”
听到崤关传来回信的消息,凤七寻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椒兰殿,一进门便瞧见了荼雅喜忧参半的脸,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出…出什么事了吗?”她犹豫着问道。
荼雅摇摇头,把摊开在桌面上的书信递给凤七寻,“对尧军的战役大获全胜,崤关总算是保住了。另外,皇上还特意给小皇子取了名字——宸,赫连宸,说是隐有帝王之意!”
“这不都是好事吗?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把我吓了一跳!”凤七寻语气略带嗔怪的说。
“你往下看便知道了……”
凤七寻依荼雅所言,继续一字一句的向下看去,先是看到了赫连煜决心进攻尧国,暂不班师回朝,思考后说道:“皇上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会这么决定,想来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考量和打算的。”
荼雅点点头,“我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况且有王爷和王兄在,我倒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我担心的是你!”
“我?”凤七寻指了指自己,接着往下读去,才看到了赫连煜请求她出使燕云国的事情,顿时拧起了眉头,等着读完整张书信,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把信纸叠好,重新塞进信封里,幽幽笑道:“虽然我不曾见过眉姨娘,但是从王府老人的口中和一些画像中隐约可以判断出,她并非普通的女子,却不曾想她竟然是燕云国的公主,当今燕云女帝最宠爱的妹妹。燕云眉,原来她的全名竟是燕云眉。”
凤七寻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感慨道:“怪不得自燕云女帝继位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严令锁国闭关,不允许任何人和国家同燕云国有往来,她是不想再有人像自己的妹妹一样,被一个异国的男子偷走了心,然后不管不顾的和他远走高飞……”
她顿了顿,只觉一股莫名的伤感攫住了自己的心,让人忍不住眼眶微红,“或许,她只是恨,恨自己没能阻止眉姨娘的一意孤行;恨父亲明明已有了妻室,却还招惹眉姨娘;恨父亲既然拥有了眉姨娘的人和心,却又不全心全意对她,最后致使她难产而死,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七寻!”荼雅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眸光担忧的劝道:“这不是你的错,况且身为局外之人,我们谁都不清楚当年的雍王爷和眉姨娘有着怎样的深情,你不应该妄下定论,更不能因此埋怨或者憎恨自己的父亲,明白吗?”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千里奔赴只为心中的所爱,哪怕舍弃了家国,哪怕他最终还是有负于她,她爱他这件事,从未有过后悔——燕云眉想必亦是如此。
凤七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前的事,我或许真的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他对不起我娘,对不起眉姨娘,对不起任何一个心甘情愿委身于他的女子。我……只是有点心疼大哥,他本该出身皇族,却从小被人当做庶出的孩子,受尽欺凌……”她转而握紧荼雅的手,目光坚决的说:“荼雅,我要出使燕云国,我想再见一见大哥!安儿…安儿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嗯,你放心吧!安儿在我宫里会好好的。”
☆、第626章 出使燕云
安排好岐王府的事务,翌日一早,凤七寻便坐上备好的马车,一路从离都途经大凛朝的北部边陲,向位于极北之地的燕云国出发。
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从绿树如茵,渐渐变成了落叶斑驳,到进入燕云国南部边境临川的时候,道路两旁已经变成了四季常青的松柏,极目处一片银白。凤七寻身上的衣服也从最初的锦裙,逐渐换成了厚厚的狐裘,却犹自冷的直打颤。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原本严禁外族人进入的临川却对凤七寻大开了城门。不仅如此,她前往燕云国的都城饶京的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和审问,每一处岗哨皆是直接放行,并且派遣军士护送,直至她们抵达下一座城池。
“夫人,奴婢这心里怎么直打鼓啊?”赶车的臻儿不安的问道。出门在外,身份不便暴露,所以凤七寻特意交代臻儿,无论有无外人在场,一律唤她夫人。
凤七寻放下撩开的车窗帘,集镇上燕云国族人异样且敌视的目光,在她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还有那一股子仿佛处处被人监视的感觉,以及由此而生的厌恶,安抚道:“看目前这情形,大哥应是得到了我们过来的消息,他若是想对我们不利,大可以一开始就将我们拒之境外,而不是一路放行,而且还派兵保护,所以你大可放心,专心赶车便可!”
“奴婢明白了。”
快要抵达饶京的时候,凤七寻远远便瞧见有一队车马等候在城门前。纯白色的车驾似是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四角是翩然欲飞的雀鸟,雀鸟口中衔珠,珍珠下坠着流苏。马车的帷幔亦是金丝银线所绣,花纹繁复且极美,在黄昏的日光下流转着五彩的霞光。
车驾左右分别站了十几个侍女和侍卫,皆是身穿白袍,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而且越是靠近马车,男女的衣着便越是复杂,长相越是惊艳俊美。
凤七寻不由得感叹,都说燕云国人不论男女,皆是长相绮丽,果然不假!
马车停到近期,她在臻儿的搀扶下了出来,而对面的车帘亦缓缓掀开,缓步走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男子亦是纯白色的锦袍,肩部和腰上绣有鸱吻的图腾,墨色的青丝在风中轻轻扬起,凌乱了他瑞秀的五官,愈发显得清贵出尘,仿佛要与这雪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她蓦地就想到了那一句古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凤七寻踟蹰着上前,思来想去,终是声音极低的唤了一声,“兄长……”。
男子唇角漾开极浅的笑意,抬手轻抚上女子的肩膀,眸子如碎玉般晶亮而温润,“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凤七寻抬眸,不无伤感的道:“只可惜再见面已物是人非,七寻已是岐王之妃,而且还育有一子,而兄长……也已是权倾朝野的墨云公子。”
“纵然物是人非,我依旧是当年允诺护你一世的大哥。”他表情极淡,说罢便不给凤七寻半分说话的机会,转身向城内走去,“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正好领略一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
不同于大凛离都的繁华阜盛,北戎邺城的沙飞石走,燕云国的饶京到处都是剔透的纯白,房屋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街道上更是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似是常年不化,踩上去还会“咯吱”的响。人们的衣着也多为白色,抑或颜色相近的米色,摊贩兜售的大多是野兽的皮毛,还有一些燕云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