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盼佳人笑 (尾莱)

　　闻言，想到儿时父亲对她的疼爱，想到娘亲多年的期盼和临终前的遗憾。絮饶心内百感交集，暗叹造化弄人。
　　只见她面容悲戚的跪在了地上，又恭恭敬敬的朝老夫人行了三个大礼，哽咽道：“絮饶不孝，这么多年都未曾在父亲与老祖宗跟前尽孝，甚至连……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还请老祖宗责罚。”
　　见她如此，老夫人将手中佛串放在桌案上，也是婆娑了眼睛。她杜家本也是人丁兴旺的大族大户，到她这里却是显露单薄。老爷去的早，几个女儿也嫁的远，儿子…………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氏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到絮饶跟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怜声道：“可怜见的，这也怨不得你，既然回来了，先前的事便不再去提。好好待在府上，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谢老祖宗垂怜。”絮饶拿了帕子轻拭泪，眼角余光看到薛氏铁青的脸色。
　　老祖宗年事已高，已经历过多次亲人的离世，即使当初不满意娘亲的出身，但自己是父亲的亲生骨肉，是她的亲孙女。有着这层血亲关系在，如今尚且看不出老祖宗对她有多少偏见，甚至还觉出几分淡淡的怜爱。
　　薛氏则不同，当初不止容不下娘亲，就连年幼的她和娘亲腹中的胎儿都容不下，狠心的想要把她们剔除干净。
　　时隔多年，她的回归招来的仍旧是薛氏的怨恨不满，今后难免会受到她的苛待刁难。若想安然在府上待下去，她只有在这最一开始的时候便牢牢抓住老祖宗的这份怜爱，作为她单薄的靠山。
　　体贴的扶老祖宗坐回圈椅上，絮饶转身朝着薛氏俯首行了一礼：“给夫人请安。”
　　她是庶出子女，是被国公府堂堂正正承认接受了的二小姐。按理应该唤声“母亲”。然，别说薛氏对她的不满毫不遮掩，就是作样子笑脸对她，这声“母亲”也是断断唤不出口的，会被活活膈应死。
　　薛氏自是留心到她的称呼，向来重规矩的她却是没说什么，反而从嘴角挤出个讥讽的笑容，若无其事的收下并默许了这种叫法。
　　小娘养的，不配唤她“母亲”。
　　对此，老夫人李氏皱眉分别朝两人打量过去。一个眉目低敛，神色不复刚才安定，带上了几分怯意。一个盛气凌人，平时就冷着的脸色更是多出几分鄙夷，实在有失当家主母的风范。
　　头疼的再次拿起佛串闭目念佛，心里的烦躁之气却不容易压下去。这么多年了，明着暗着提点过许多次，却总是不让她的眼皮子清净！
　　?

☆、第十三章

?　　而薛氏自是知道老夫人对她这方面的成见，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看不顺眼的绝不会藏着掖着，半点好脸色都莫想从她这里看到！
　　倒是这个狐媚子生出来的小贱人，刚踏进国公府的大门就如此暗里挑拨她与老祖宗之间的关系，着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若不是看在留她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两年前便将她给处理掉了。
　　缓口气，薛氏冷声道：“既然进了我杜府，那今后就要严守府上规矩，莫要把你这些年在乡野地方养成的粗浅无知带来府上。”
　　“絮饶谨遵夫人教诲。”
　　这时一直在边上沉默的长嫂姚氏起身缓和了气氛，拉过絮饶的手，笑道：“我们杜家果然尽出美人儿，幽月生的好看，你也生的标致。这也算是我们初次见面，我便将手边几匹面料不错的的绸缎布料给你送去，好添做一些衣裳。”
　　絮饶浅笑着谢过姚氏。心内暗道她处事细腻，且大方得体。不愧出身于颇负盛名的书香门第姚家。
　　接下来是二哥杜昭炎与二嫂安乐长公主。二哥只是朝她点了下头算作礼数，安乐长公主则让她的贴身丫鬟呈上来一个黑漆雕花木盒。打开来看，竟是一整套的宝石头面。
　　样式精贵华丽，材料做工都是上等品。
　　“这还是当初父皇赏赐给我的，平时宝贝的很，却没佩戴过，”安乐长公主抬手轻抚了下发髻上的宝蓝点翠珠钗，说话时上挑的眼角轻勾，凌人贵气。命丫鬟将盛着首饰的雕花木盒呈到絮饶跟前，接着道，“初次见面，就送与你了。”
　　先皇赏赐的东西，她怎敢要？絮饶谨慎婉拒道：“这首饰实在太过贵重，且是长公主珍爱的，絮饶怎可夺人所爱？”
　　“喜爱归喜爱，不过当初父皇赏赐的东西有很多，我自个也是用不完的。小姑子是自家人，送做你也是我的一份心意，莫再推辞。”
　　说这话时，安乐长公主的话语间处处透着骄傲尊贵。若再推辞下去就是压她面子，对自己没多少好处。于是絮饶犹豫着看过剩下几位的脸色，见面色都不太好却没说什么，方才“受宠若惊”的收下。
　　收下是收下了，雕花盒子从自己手上接过时，絮饶仍是觉得有些烫手。要说这见面礼，贵在心意，亦贵在得体。低贱了有失礼数，太过贵重的话……
　　前世她在府中时低调内敛，却也是将府内几位主儿的性子摸了个差不多的。
　　先皇在世时，安乐长公主很是受宠，也就养成了她要强骄纵的性子。嫁入国公府后性子非但没有收敛，甚至有些变本加厉。有时候连薛氏都不放在眼里，不服管教。更是与得老夫人疼爱的姚氏不对头，处处想压过姚氏一头。
　　今日送的这宝石头面，一方面显示出她的尊贵大方，一方面又太过张扬。与姚氏送的绸缎相比，多少会让姚氏面上有些难看。
　　而姚氏感觉到对面看过来的挑衅目光，并不与其对视，低眉朝老夫人请辞道：“这几日瑾哥儿染了病，若长时间见不到我，怕是会哭闹得厉害。孙媳放心不下，想先行回去照看，改日再与小姑子她们亲近。”
　　“快些去罢，莫要苦到孩子，”瑾哥儿患病的事，李氏也是听说了的。不仅亲身去探看过，这几日更是在佛堂内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停的念经祈福，生怕如今杜家的独苗儿有点什么闪失。
　　并叮嘱道：“孩子都还小，也莫要因着瑾哥儿冷落了敏姐儿，若是顾不过来，就先把敏姐儿送你母亲那里几日，多安排几个婆子照看。”
　　提到这事，薛氏面色也缓和许多，安抚老夫人道：“老祖宗莫担心，孩子小，经不起折腾，也不好离了娘亲。我多去长房那里走动便好。”
　　“也好。”老夫人捻了佛珠在胸前，虔诚的求了声菩萨。
　　这瞬间缓和的气氛让安乐长公主很是不爽快，收回挑衅的目光，偏头生闷气。她身份比姚氏尊贵多了，在这小小的国公府里，竟是还没有当初在皇宫里受宠？！刚出的那点风头，又被人抢了去。
　　姚氏从容的离去。这堂内的亲人絮饶也是挨个招呼过了。天色已晚，老夫人正打算散了众人，乖立在一旁的薛婵突然双手在胸前合十，朝门口处甜甜的道了声：“菩萨保佑，月表姐福瑞安康。”
　　这是婵儿贯用的口头语，见到亲众总会这样甜甜的问候一声。
　　众人闻声朝门口看去，见杜幽月缓缓走了进来。一袭烟青色的曳地长裙，上有银线勾成的白莲，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晃。风姿绰约。
　　她的美，不同于絮饶的干净清柔，而像是一株养在金盆里的荷花。端放在华丽的桌案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由人赞叹欣赏，高贵之余失却了原本“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灵。
　　杜幽月先俯身给老祖宗道了安，然后眸光流转，落在絮饶身上，解释道：“今日书院里有些事，故而回来的晚了，妹妹莫要见怪。”
　　“姐姐客气了。”前世除却当众污蔑她不是处子身这件事，也曾在在其他地方对她有过刻意的排挤刁难。所以絮饶对杜幽月虽说谈不上多大厌恶，但怨恨还是有的。只是她初来府上，尚无反击的能力。所以只是客气回礼道“姐姐才气名动京城，自是要以书院的事为重，你我既是姐妹，什么时候相见都是好的。”
　　“嗯。”
　　杜幽月也没有故意表现得与她有多亲近，从贴身丫鬟青杏手中拿过一卷画轴，在长桌上展开来。然后迎上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巴轻扬道：“今日得书院夫子赏识，有幸从他那里求得一幅珍奇古画。正好逢上妹妹回府，也算是种缘分。你我多年未见，便借花献佛，将这字画送于妹妹收着了。”
　　说着摆手招呼絮饶道：“妹妹过来看，可还喜欢？”
　　絮饶应声向前，仔细端详过字画。是一幅名为《雪山萧寺图》的古人画作。画上白雪皑皑，幽谷深山，萧萧古寺，皴笔不多而健硬有力，章法严整而有变化。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她受到娘亲的有心教养，自小喜爱读书习字，再加上后来有幸拜在玄云道长门下，整日于藏书阁内翻看书卷。多年的熏陶领悟，诗词字画自是懂些门道的。
　　前世杜幽月将这幅画作送于她时，当时没多想，便将画的出处意境皆道了出来。许是没料到她能说出来，杜幽月以着探讨的名义又一连问了她好几个各种学识方面上的见解，她都浅笑着一一作答。
　　为此，她赢来老祖宗满意的夸赞。不过，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