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盼佳人笑 (尾莱)

　　“我是你幽月姐姐的妹妹，以前住在外地，今日刚回府上，以后也就在府上住下了。”
　　“那就是小表姐喽？”她并不知道絮饶的事情，小孩子家，不听闲话且心思单纯，以为絮饶说的住在外地同她一样，也是因着什么原因而住在亲眷家里的。相同的境遇很容易增进好感，何况她本就是个性子柔软讨喜的。
　　只见她把肥嫩的双手在胸前合十，一本正经的道了声安：“菩萨保佑，小表姐福瑞安康。”
　　絮饶被她娇憨的模样逗笑，忍不住宠溺的在她圆圆的脸蛋儿上轻捏。虽说故意引她过来是为了借她缓解自己被冷落的尴尬，但前世不多的接触中，自己是真的喜欢婵儿。
　　心善嘴甜，别说老夫人，就是不苟言笑的主母薛氏见了婵儿，也要添几丝笑意。
　　感觉到小表姐对自己的喜欢，薛婵甜甜一笑，先前心里的那丁点拘束也全飘散了去，爱不释手的摸着已经编好的红绸手环，眸中含了期许道：“这是戴手上的吗？真是好看。”
　　为着逗她，絮饶煞有其事道：“嗯，不仅好看，而且可以驱灾辟邪，佑人平安呢。”
　　“真的？”乌黑的眸中透出欣喜，撒娇道，“那小表姐送我好不好？明日哥哥要来看我，我让哥哥戴手上保平安。”
　　“这…………”絮饶本以为她是觉得好玩，讨了自己戴，逗一两句就送给她，听她这般说，却是有些犹豫。她口中的哥哥是梁国公府的世子爷，因着姻亲与婵儿的关系，平日里与齐国公府走的很近，但终究是个外男，把自己编的东西送他未免失礼。于是推脱道，“这都是姑娘家戴的，你哥哥怕是不喜欢。”
　　“不会的，婵儿送的，哥哥都喜欢。”想到自己的哥哥，薛婵眸子一弯，眼巴巴道，“我想送给哥哥，让他保平安。”
　　不怎么会拒绝人，更是舍不得拒绝婵儿，可现在后悔说出保平安的大话已来不及，絮饶只好顺着口音哄劝道：“婵儿要送给哥哥，那要自己编的才灵验，表姐现在教你，你亲手给哥哥编一个好不好？”
　　估摸着还要好大一会儿才会被安排好住处，左右无事，陪婵儿玩一会儿也不错。
　　薛婵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且一听自己编的灵验，便亲昵的坐到絮饶旁边，有模有样的跟她学。编的时候口中还念念有词，皆是些平日里跟在老夫人跟前拜佛时学来的经文。
　　絮饶看她认真乖巧的小模样，心都融成了水。在这齐国公府里，对自己毫无芥蒂偏见的就只有她罢。想着想着，一时间又有些感慨。当年娘亲腹中的胎儿若是平安生下来，不知会是像迅哥儿那样懂事的小公子，还是像婵儿这样柔软的小姑娘？
　　不管是哪样，她都喜欢，娘亲和父亲定也都会喜欢，可惜……
　　?

☆、第十二章

?　　王妈妈到了云祥院，见里面安静的很，别说没有人在洒扫收拾，就是半个人影都未见着，顿觉疑惑。夫人不是吩咐下来了吗？怎么还是一副多年未住人的样子？那些奴才竟敢这般怠慢懒散？！
　　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不见有何动静。想着去夫人那里确认一下，出门却见一个丫鬟领了个道士模样的人赶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
　　王妈妈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丫鬟见她问话，忙解释道：“夫人说这里长时间没有住人，要找道士做过法事，驱了邪气，才可动手收拾，让二小姐住进来。”
　　闻言，王妈妈赶紧让道士进去做法，然后低声训斥丫鬟道：“二小姐如今都到了，这里却还是一团乱，耽误了事情，可是你担待得起的？！”
　　“我也想快点收拾好啊，可夫人……”丫鬟在府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时冲动差点失言，意识到后赶紧住口，把委屈老老实实的给咽了下去，匆忙道，“那我多去唤几个帮手，待做过法事后，能快些收拾好。”
　　看她神色以及听她先前的话里口音，王妈妈也猜出些端倪来，遂不再为难她，放她前去唤人。府里老夫人重规矩，却是个心善的。不触着逆鳞，轻易不会惹她动怒。
　　夫人则不同，手段高，心思深，还容易动怒。一旦有人犯了错或失了口德，别管是府里的老人新人，有的是他“合情合理”的死法。
　　所以凡是在夫人跟前做事的人，皆是每日里提了满满的精气神儿，一言一行提心吊胆，生怕哪里出了差错，丢饭碗是小事，丢了命可就冤大了。
　　人多好办事，不到两个时辰，云祥院便被收拾妥当。王妈妈舒口气，前往夫人院里回话。
　　而絮饶在送走薛婵之后，又小坐片刻，终于等来了薛氏的安排。薛妈妈传话说夫人让她先回云祥院梳洗歇息，等晚饭的时候再与老夫人她们见面。
　　被冷置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有了安顿的地方。絮饶随着领路的丫鬟，与卢妈妈她们一起朝云祥院走去。
　　随着与院落的接近，絮饶心头渐渐涌出几分慨叹。这云祥院是当初她和娘亲在国公府居住时的安身所，也是前世她待了几个月的地方。既然上天给了她再一次堂堂正正踏入院门的机会，那她就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白来这一遭。
　　因果恩怨，迟早都要讨还回来。
　　入得院内，有两个丫鬟候在里面，自称是夫人遣来侍候她的。年龄十三，和墨柳一般大的那个唤作青燕，是个性子欢脱的，说话做事大大咧咧。而另一位年龄稍大点儿，已经二十有余，唤作红霜，话不多却是个心眼儿多的，那眼里藏不住的精明与傲气，全然落进了絮饶眼里。
　　两个丫鬟，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春困秋乏，再加上连日的奔波以及心绪不宁，一旦安定下来，困意更浓。想到待会儿还要去见老夫人，絮饶无心思再想其他，轻靠在屋内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身为四个奴仆中最为年长的，且名义上是侍候了小姐多年的仆妇，卢妈妈看她累了，便做主招呼其他三人退出了房间，吩咐她们东西过会儿再收拾，以免打扰到小姐休息。
　　齐国公府正红朱漆大门上悬挂着先皇御赐的黑色金丝檀木匾额，门前蹲守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也由下人打扫的干干净净，整个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厚重感。
　　临近黄昏，一辆女儿家乘坐的花饰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候在门外的薛妈妈上前挑开绣花缎面车帘，迎下一位肤白貌美的金贵小姐。
　　柳叶儿眉，丹凤眼，相貌与薛氏有着七分的相像，同样的端庄傲气。因着年轻，少了薛氏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却透着未知人事的女儿家的青涩水嫩。
　　————齐国公府的嫡出长女杜幽月。
　　“妈妈今日怎的等在外面？可是有什么事？”杜幽月在丫鬟的陪同下往府里走，疑惑的向薛妈妈问话，眼里却似是藏了其他事情，难得的泛着幽幽笑意。
　　“先前住在沐阳城的二小姐回来了，夫人吩咐老奴知会小姐一声，下学后便拿上准备的见面礼前往厅堂，老祖宗与其他几位主子已经都在那里了。”
　　“也回来了？”闻言，杜幽月脸上的笑意更为明显，像是被说破心事的小姑娘，竟垂头露出去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来，又呢喃了一句“回来了…………终于……又回来了。”
　　薛妈妈自是把她的反常看在眼里，觉得小姐应该不是在为二小姐回来这件事而高兴。因着她是夫人的奶娘，服侍夫人已多年，小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平日里在她们跟前并不是太过严苛守规矩。
　　于是禁不住好奇，试探问道：“小姐可是遇见什么美心窝的事儿了？笑得比花还好看。”
　　“有吗？”杜幽月脸上又添几分红晕，眼波流转间敛了笑意，清着声音道，“后日便是清明，从明日起，一连三日不用去书院，我一时有些喜不自禁，让妈妈见笑了。”
　　“哪里话？姑娘家自是要多笑，小姐笑起来最是好看。”
　　嘴上这样夸着，薛妈妈心思却是打了几个转。当今世道儒风盛行，不止男儿家，有些身份的女儿家也是要送往女学读书习字的，要求不若对男子那般严苛，但若是能够吟诗作对，绝对会让人高看。
　　而自家小姐不仅貌美，且聪慧好学，每年应试都是在书院同窗里拿的头名，有着响当当的才女名号。她还从未见过小姐哪次因着要去书院入学而烦恼的，怎会单单因为这三天假期就一反常态的笑意连连？
　　不过想归想，既然小姐不愿说，她也不好追问。于是默声跟在后面，朝小姐居住的云锦院走去。
　　厅堂内，老夫人坐在正上方捻了圆润的佛珠闭目念佛，薛婵则乖巧的站在她身旁，友好的冲立在下方的絮饶甜笑。
　　同在堂内的还有主母薛氏、大哥的正妻姚氏、二哥杜昭炎以及二嫂安乐长公主。大哥这几日去往外地办差，并不在府上。
　　絮饶依旧着一袭素净的衣裙，面容随了娘亲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清丽，身量却沾了父亲的福气，纤细高挑。亭亭玉立。薄施粉黛的小脸低垂，柳腰微弯，恭顺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声音轻软，不卑不吭。
　　不是在大家族内教养长大的，但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温顺有礼、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老夫人李氏满意的轻点头，幽叹道：“回来就好，也算是了了我儿的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