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恩地对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才走出几步,前方一顶轿子迅速走来。
她一怔,停下脚步,双手用力捏紧手上的盒子,
指甲狠狠扣在上面。
因为,她认得出来,那是萧府的轿子!上面有着萧府的徽标!
不像顾玦那顶那么华丽,却也是极为高雅大气的。
很快,那顶轿子停在她的面前,轿帘被随行的孙一凡掀起,萧璟棠坐在里边,一看到她,露出欣喜的笑容,在孙一凡的搀扶下,拄着铁拐,很艰难地走出来。
那笑容让她恶寒不已,眼前浮现的全都是皎月惨死的样子,和她那化为一滩血水的孩子,以及那横尸遍地的渔民们!
萧璟棠,你怎么可以冷血无情到这种可怕的地步!
如果那把匕首还在身上,她这会可能已经控制不住地扑上去,杀他偿命!
可是,不行!
就这样让他死太便宜他了,他是偿命了,可是偿的是谁的命?
皎月的?
孩子的?
还是那些渔民的?
那么多条命,他偿的是哪一条!
“挽挽,你还好吗?你让我担心死了!”萧璟棠站在她面前,一手撑着铁拐,身子大部分全都靠孙一凡撑着,他才空出一只手去碰她。
风挽裳强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僵硬着身子,麻木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萧璟棠看到她手里紧攥着的木盒,再看向她身后的幽府,以为她这般空洞麻木的表情是因为回不去那幽府,心疼地安抚道,“挽挽,无妨的,萧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永远不会无处可去。”
可是,让我失去家,让我无处可去的却是你!
风挽裳在心里讽刺地喊,僵硬地看着他。
他怎么可以如此的问心无愧?在对她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后?
“挽挽,前些日子,我才听说你被九千岁休离出府了,我派人到处找你都找不着,你到哪儿去了?甚至,我以为你还在幽府里,差点就请旨进去搜了。”萧璟棠只顾担心着她,目光上下打量她,更是心疼,“你这些日子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脸色这么差,还瘦了很多,为何不回来找我?”
忽然,一直木然的小脸倏地看向他的身后。
萧璟棠一愣,回头一看,居然是顾玦回来了!
再看向她,都被休了,她还这么放不下吗?
他一出现,空洞的眼里立即有了光芒?
风挽裳看着越来越近的轿子,熟悉的华丽,熟悉的排场,八抬大轿,轿子旁边是万千绝。
万千绝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了,真好。
至少,他有危险的时候,还有万千绝可以保护他。
她想,他应该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
不舍地,她强逼自己收回视线,看向萧璟棠,“走吧。”
然后,走到他的另一边,与孙一凡一同搀他上轿。
即使再不情愿,也得忍着。
萧璟棠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低头看她,欣喜地勾唇,大手轻轻覆上搀在手臂上的小手,“嗯,我们回家。”
正要弯腰坐进轿子,风挽裳忽然停下动作,目光看向他覆上的手,淡淡抽离。
萧璟棠见此,脸色有些慌,“挽挽,对不住,我太开心了,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他得意忘形了,忘了顾虑到她的心情。
无妨,来日方长,她被顾玦伤透的心,他有信心修补好,并且重新拥有。
风挽裳抽离的手重新放回他的手臂上,照顾他坐进轿子里,然后,自己才跟着坐进去。
轿子起轿,调头,与归来的华丽轿子一来一往。
一晃一晃中,漠河的风吹来,掀起轿窗帘,靠窗的她与他,擦肩而过。
她端坐着,紧捏着手里的盒子,余光一直看着他的轿子走过。
她感谢那阵风,至少,让她亲眼瞧见他好好的。
轻倚轿窗的他,依然像过去那样风华绝代,不会因为大伤元气而萎靡不振。
他依然是那个优雅高
贵的妖孽九千岁,没有了她,也没什么不同。
而她,从这一刻起,从上这顶轿子的那一刻起,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风挽裳。
她要做一个坏女人,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
这边,华丽的轿子忽然走得很慢、很慢,轿夫似乎都很默契地放慢脚步,慢到几乎已是原地踏步。
万千绝悄悄看向帘子遮盖的轿窗,等着里边的人发出停轿的命令。
可是,等了又等,等到对方的轿子已经彻底走过,里面依然沉默无声。
原来,不要了就是真的不要了。
挥手,让轿夫恢复正常速度。
两顶轿子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第183章:请帖
轿子在幽府门前停下,一团小雪球率先从里边蹿出来,灵活地跑出轿子外。然后,停下来往轿子后头的路看去,又看向从轿子里弯腰出来的主人,扭头看向后面那条路,又扭头看了眼主人,然后,撒腿跑去追。
“回来。”顾玦侧着身,俊脸微侧,眯眸徐徐看去,阴柔的嗓音不大不小,冷冷淡淡。
跑出没多远的小雪球立即刹住脚步,又看了看彻底消失的轿子,蔫蔫地走回主人面前。
所有人都以为小雪球会被惩罚的,但是,他们的爷只是弯下腰一手拎起它,嫌弃地颦眉,“脏死了。”
然后,丢给霍靖处理,转身进府。
仿佛,方才离开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像此时此刻,漠河里毫无波澜的水面,就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霍靖怔在那里久久,低头看着无精打采的小雪球,抬手轻轻安抚它恍。
“以后记得把皮绷紧些就行了。”
少了温柔的夫人拂去爷的戾气,不管是小雪球还是府里的任何一个,都得绷紧皮伺候着了。
看着那抹已经入府的身影,依旧优雅清傲,只是好像更孤寂了。
唉!
长叹一声,霍靖赶紧抱着小雪球跟上去。
幽府,经过一场劫难的洗礼,大家更加同心协力了,原先撤离的人也都回来了。只是,又回到了去年没有风挽裳时的幽府,冷清,无人情味。
子冉姑娘和沈爷都‘死’了,爷又将缀锦楼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重新住进去,采悠阁从此荒废,那里的灯自从女主人离开后,没再亮起过。
有时候,在日薄西山的时辰,大家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向那里的厨房,却已没有袅袅炊烟的痕迹。
爷的饮食也像过往一样,膳食送到门外,吃的分量也与从前一样,没有说因为少了谁就痛不欲生。
他甚至平静得仿佛风挽裳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就跟方才与之擦肩而过时,不痛不痒,只是一个过路人。
※
轿子里,风挽裳一直低头看着始终紧抓在手里的装有休书的盒子,不悲不喜。
旁边与她同轿的人已经不是那一个总爱扯她入怀的人,她便当做不存在。
“挽挽,你最近都不在幽府,去哪儿了?你让我好担心,去醉心坊也没找到你。”萧璟棠看向她手上的盒子,再看向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这么苍白,看起来也瘦了很多,好像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了。
“到寺院里清静清静去了。”风挽裳没有抬头,只是冷淡地说。
“只是这样吗?”他倒是没想过她人会在寺院里。
风挽裳抬头,直视他,“只是这样。”
“我是担心他对你做了什么?若有,你说出来,而今,我们不用怕他了。”
听到他如此说,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风挽裳暗笑,她真的想挖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黑到什么程度。
明明对她最近一切坏事的人是他,他怎还有脸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她提‘我们‘?
真的太可怕了。
她看着他,清眸里是麻木冷然的,平静地说,“我是去替我的孩子,还有皎月,以及那些无辜惨死的渔民诵经。”
萧璟棠脸色有些僵硬,“……那我让人请寺里的师父来做场法事,可好?”
“不用了,他们会安息的。”因为她不会让他们就这么白白死去。
萧璟棠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寂静悲伤的样子,心里压抑着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他并非有意要伤她至此,他只是无法接受她与那个男人的孩子。
……
一个身影在萧府门前来回徘徊,看到轿子归来,她让到一边,双目紧盯着轿门,直到看到轿子里下来的人,终于展眉而笑,赶紧迎上前,“夫人,可算见着您了。”
风挽裳讶异地看向喊她的人。
是素娘,看她的样子,似乎找了她很久了。
微微侧眸看向已经由孙一凡从轿子里搀出,坐在轮椅上的萧璟棠。
萧璟棠对她温柔而笑,“外边日头大,先请她入府喝杯茶吧。”
风挽裳看向素娘,素娘似乎明白她心里所想,对萧璟棠微微行了一礼,赶紧道,“驸马爷有心了,我同夫人说几句话就走。”
萧璟棠点头,吩咐孙一凡,“去取把伞来。”
风挽裳秀眉微蹙,看向他。
他微微一笑,“挽挽,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她说过的话?
是哪一句?
见她不解,萧璟棠依然笑得温和,“你说过,永远都是你在不求回报的付出,永远都是你在原地等我,这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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