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清眸不死心地看着他,带着恳求。
鬼才扶额,他最讨厌女人楚楚可怜的眼神了,就像是被掐住了命门一样。
抓了抓头发,他抓狂地蹲下身去,背对着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再怎么问也还是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他的地方出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忽然间,风挽裳明白了,是顾玦交代的。
交代不让任何人告诉她,有关他的一切。
她用心头血救了子冉,他给了她休书,甚至,还决然地往自己的心口上刺了一刀,以此来表示彻底了断。
从此,她没有资格再去知晓关于他的一切。
再也没有资格……
“不打紧,我也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而已。”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她低头,看着拿在手里的盒子,喃喃自语般,“我想,这封休书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能写了休书给她,应该是很好。
鬼才缓缓放下手,转回身,看着那个低头忧伤的女人。
分手后开始想念?
搞什么!
风挽裳深深地吁出一口气,看向他,“多谢鬼才公子多日来的照顾,请问,子冉……我昏迷了多久?”
想必就算要问子冉的身子如何,这男子也不会回答她的,因为那也关联着顾玦。
“二十天。”鬼才懒洋洋地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走出他的工作室。
风挽裳怔了下,也跟在身后出去。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走吧,我这里从不留外人。”当然,除了顾玦外,那是因为他没得拒绝。
风挽裳点点头,她也是打算醒来就走的,何况,这一昏就昏了二十天,外边也不知如何变天了。
“去穿衣服,送你离开后我就彻底清静了。”鬼才又催。
风挽裳这才确定,这洞屋里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子冉和沈离醉都不在这了。
默默地,她点头,回到床边,在床前的圆凳上看到一套折叠整齐的衣裙,有些愕然,想起自己胸口的伤,想起只有一个怪异的男子,那这二十天以来岂不是……
算了,能活下来已经不易了,生死关头,谁又还会去计较男女之别?
再说,她相信顾玦。
他将她丢给这个男子照顾,必定是极为信得过的。
尽管,他已经给了她休书,也不愿让她知晓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可她就是相信他不会把自己丢给一个恶人。
“放心,你那伤不是我处理的。”
做雕像他在行,女人?尤其是顾玦的女人,他可不敢碰,连靠近都觉得是雷池。
虽然已经分手了,鬼知道哪天会不会复合。
闻言,风挽裳感激地对他微微颔首,拿起衣裳,在他的指示下看到了可以更衣的地方。
那是靠墙的一个布帘子,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布帘子后面有一个长形的浴桶,浴桶上方有一根竹管,不知打哪儿接进来的,有小小的水流顺着竹管流下来,滴滴答答地流进浴桶里。
这男子真的很怪,这里面的每一处石头每一个摆设都是经过精雕细琢过的,初看没什么,细看便觉得赏心悦目。
换好衣裳出来,他递给她一块烧饼,然后,拎起一个奇怪的包袱甩上肩就走。
风挽裳看着那个用油纸包着还热乎乎的烧饼,即便没有刚醒来的胃口还不适合吃这样油腻的东西,但她必须吃才能恢复些许体力。
叫她意外的是,男子带她走的并不是原来小雪球带她进来的那一条路,而是走到暗室那边,摸下另一扇机关的门。
石门打开,率先听闻的是鸟语花香,潺潺流水。
还好,已经见识过里边太多的玄妙,外边截然不同的风景也没让她有多大的震惊。
她跟着男子走出去,石门在身后关上。
眼前,是由一个篱笆围起来的一小片菜地,以及一条潺潺溪流缓缓流淌,鸟儿在枝头歌唱,蝴蝶在从中飞舞。
很田园惬意的风景。
但是,菜地上种的东西,她好像从未见过。
鬼才看到自己那片被糟蹋过的菜地,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就是那个‘小肥狗’踩的,我爬山涉水找到的苗子,好不容易种活了,它居然给我踩了!”
风挽裳忍不住微微抿唇,难怪他一直喊小雪球叫‘小肥狗’,原来怨念如此之深。
小雪球在顾玦面前乖得不得了,可能就是太乖,所以一旦离开它主人,立即就撒野了。
“如果姓顾的是小肥狗的爹,那你就是它的娘,养不教,父母之过,你负责!”
走在身后的风挽裳放慢脚步,心尖一窒,想到了那个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失去的孩子。
若是孩子还在,她的肚子应该微微隆起了。
鬼才发觉她没跟上来,回身一看,看到她站在那里出神,皱了皱眉,折回去,“你若不舒服要说,也不一定非得今天走不可。”
风挽裳收起满心悲伤,淡淡一笑,“我无碍,已经耽搁太多时日了,不能再耽搁了。”
说着,对他微微颔首,让他先行。
鬼才怔了怔,点头,继续前面带路,不过这次特地放慢了脚步,谁叫后面有病人。
两人顺着蜿蜒的山路走着走着,远处,寺院的轮廓已经一点点呈现。
男子对她交代,“看到那座寺院了吧?理由怎么说随你,看你胸也不大,应该不是无脑的人,明白我的意思吧?”
虽然,言语间粗俗了些,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这二十天去了哪都行,就是不能说出他这个地方。
她自是不会说,只要有关他的一切,她都会守口如瓶。
她可是以最爱的
人发了毒誓,即便是死都不会说,因为,最爱的人是他。
只是,这与胸大与否,无关吧?
※
那个叫鬼才的男子将她送到寺院后就走了,临走前,还记得叫她小心一些。
从后门进了寺院,看着寺院里香火鼎盛,看着略显拥挤的香客,她很快就认出这是在朱雀与玄武街之间的白马寺。
她以前在萧府的时候,曾经与其他丫鬟来上过香,那时候,是满心虔诚地祈求佛祖保佑萧璟棠如何如何,却没想到如今让她最痛不欲生的人是他!
风挽裳站在人来人往的寺院里,低头看着紧系在腕上的红绳。而今,她仅剩这条红绳陪着了,陪着她一起为死去的孩子和皎月报仇!
她握拳,坚定地走出寺院大门。
风吹来,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吹起她的衣袂。
她停下脚步,回眸看向寺院大殿里的佛像。
不是她想恨,是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恨。
有些事,她不去做,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冷然地,她拾级而下,苍白的脸上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冷漠,背后,仿佛燃起了涅槃的火焰。
但是,想到他那日将匕首刺入心房的画面,风挽裳还是放不下,还是想要亲眼见到他安好,或者亲耳听到他安好,她才能安心地彻底离去。
所以,她回了幽府,一个人。
幽府门前一如既往地冷清,她站在幽府门外,仰望着无人看守的大门,仰望着‘幽府’二字,在这里边发生的一幕幕浮现脑海。
痛苦的,悲伤的,开怀的,都弥足珍贵。
她拾级而上,好像有人早已看到她来,跑去通知了霍靖,她才走完台阶,霍靖已经匆匆忙忙地走出来。
“夫……挽裳,你回来收拾包袱吗?”霍靖担心地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自是知晓这二十日里她经历了什么的。
瞧这张脸白的,真叫人心疼。
听到霍靖改口,风挽裳知晓,她被休一事在府里已经传开了,但他还愿意喊她一声‘挽裳’,还愿意流露出关心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她要回萧府去而轻视她。
她心里很感动,感动到眼眶发热。
看着这个和蔼的老人家,她淡淡点头。
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收拾的了,该收拾的在那日就已经收拾干净了。这不过是她想要回来确认他安好的理由而已。
“那……您等会,我马上让人给您收拾去。”霍靖很尴尬地欲言又止,“爷待会应该就回来了,他……”
风挽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下了令,不让她再跟幽府有任何瓜葛,也不让她再进去。
因为,已经没有资格。
如此,就算她想打听他的事也没结果。
她微微扯唇,“既然这样,那不必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回去吧,别因此受罚了。”
说完,她淡淡地对他颔首,转身离开。
最重要的,带不走。
“夫……”霍靖看着那抹苍白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差点就忍不住想叫住她。
应该恨她的,恨她如此让爷心灰意冷。
可是,恨不起来,走到这一步,怎么也无法去怪她了。
她的背影,好像更消瘦了,可却也好像更坚强,坚强到叫人揪心。
如果回到萧璟棠身边能让她不用再受那么多苦,也是好的。
风挽裳一步步走下台阶,只有十几级,可是她却想走一辈子。
这一次,走了,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终于,走完最后一个台阶,她站定,幽幽回身,回望幽府,却看到霍靖还在府门目送着她。
眼里的泪,险些忍不住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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