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风挽裳再也没法装睡,她没法像他那样,不乐意就可以对人发火。
再说,霍靖也没错。
然后,还没等她开口,抱着她的男人已经主动松手,缓缓坐起来了,好像等这一刻,已等很久。
她皱了皱眉,坐起来,撩开纱帐,就看到他已站在衣架前,背对着她,张开双臂,等她伺候更衣。
单薄的白色中衣勾勒出他精壮修长的身子,无数个火热缠绵的夜里,她早已对他的身子再熟悉不过,知晓那衣裳下包裹的是如何结实精壮的躯干。
挥去脑中羞人的画面,她下榻,穿上鞋子,上前,取来衣裳为他一件件穿上。
若她不做,只怕他真的就不去上朝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很像不愿去上学堂的小孩?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没骨气!
顾玦低头看着正蹲在身前,为他系腰带的女子,未曾梳整过的秀发黑如绸缎,随着她低头,遮挡了她美丽的小脸儿,他忍不住伸手将其勾到她耳后,不想让它妨碍他欣赏她恬静温柔的模样。
风挽裳为他系腰带的手顿了下,心湖也因为他的动作荡起涟漪,不敢抬头去看,因为她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正凝注下来。
故作淡定地为他系好锦缎腰带,正要起身,倏地,固定秀发在脑后的大掌微微用力一按,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抱住他的腿,脸贴在他的下腹处,一个很羞人的位置。
她的脸红成一片,想借着他站起来,然而,手一用力,柔软的触感吓得她立即收回手,羞得无地自容。
怎么好巧不巧抱的是他的臀。
他就是故意的,知她对这样的举止害羞,所以,一早逗弄她。
果然,头顶上传来他轻笑的声音。
他弯腰,拉她起来。
她恼,绷着脸推开他,转身要去开门,然而,才迈出脚步,手就被他抓住,一股劲力将她扯回去。
毫无意外,她扑进他怀里,她不乐意地挣扎。
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腰,一手抬起她的脸,凤眸里是她熟悉的炽热,每每被他这般一瞧,她的心都无法自控地扑通扑通跳,哪怕而今,被他所伤。
“小挽儿……”他呢喃地唤,唇,缓缓压下。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看着他慢慢阖起凤眸,她内心挣扎,抵在他肩头的小手微微揪住他的衣裳,不由自主地,头往后仰。
察觉到她的抗拒,凤眸刷的睁开,大掌扣住她的后脑,让她再无处可逃,强势果断地覆上她的唇。
“唔……”
在唇与唇碰上的刹那,她一阵反胃,用力推开他,转过身去,捂着胸口干呕。
身后的男子看着她的动作,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俊脸瞬间苍白,黑如曜石的凤眸里闪过受伤之色。
恶心?
她居然觉得恶心?
他不信,伸出手去一把拉起她,她被迫转过身来,昂起的脸,白得跟鬼似的。
她此刻的表现是不是就像她说过的,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冷笑,他将她压到灯台上,将她困在怀中,俯首,强硬地吻上她软嫩的唇。
风挽裳只能被迫承受他狂风暴雨般的吻,小手紧揪他的衣裳,眉头紧皱。
终于,不容拒绝的一吻结束,他抬起她的脸,指腹抹着她唇上的亮泽,薄唇轻贴上她的小耳朵,柔声低语,“再恶心,也得给爷受着!”
说完,松手,转身,冷然拂袖出门,一头未绾的墨发,迎风飞扬。
风挽裳愣在原地,看着两扇因他大力拉开还在摇曳的门扉,脑子一片混乱。
她在担心,担心那个不可能的可能,已经成真了。
……
出乎意料的,她可以离开幽府,去醉心坊了。
霍靖跟她说,“爷昨儿个不让您离府,怕是看您脸色不好,是想让您在府里好好歇息。”
霍靖还说,“爷吩咐下来了,过去该如何,还是如何,您依然是夫人,幽府的当家主母。”
霍靖还跟她说了好多好多。
也包括,那夜她被掳走险些被那些人欺辱,他回府后不止折了那些黑衣人的手,还对府里所有人大发雷霆,当面表明她是当家主母的事。
这个霍靖,就像是操心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停地说着叫她心软的话。
可是,如何心软?
他这般欺骗她,却连一句解释的话对没有,要她如何心软?
※
到了醉心坊,她心里很慌乱,想了又想,思了有思,终于再也不敢拖下去,便随意找了个借口上街。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街尾。
终于,她等的人等到了,假装魂不附体地走过去,肩膀与之相撞。
“诶哟!”老人家被撞倒在地,身上背的东西也都散落,手里的棍子也掉到一边。
风挽裳‘回魂’,赶紧扶起他,“老人家,真对不住,你没事吧?”
皎月谨慎地走上来保护,生怕这是个陷阱。
“皎月,你太紧张了,你快去前面茶摊给老人家买碗茶来,好让我给他赔不是。”
“姑娘好心了,不用的,不用的。”老人家笑呵呵地摆手,听这柔柔的声音就知道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不,撞了他这个瞎子也没丢下不管。
风挽裳坚持,皎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又衡量了下与茶摊相隔的距离,这才转身切买茶。
皎月一走,风挽裳赶紧将老人家扶到一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笑道,“老大夫,我认得您,您是要赶去摆摊吧,瞧我这一撞,耽搁您了。”
是的,她认得这个瞎眼大夫,他一直在朱雀街摆摊,为人诊脉开药,多年下来也有了好口碑。
她就是看中他看不见,才找上他的。
“不碍事,不碍事,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老大夫大度地摆手道。
风挽裳沮丧地叹息,“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成婚多年,未能给夫家添一儿一女,所以心烦意乱下才不小心撞了老大夫您。”
原谅她跟老人家撒谎了,因为她得让他主动替她把脉啊。
“啊,原来是妇人,不是姑娘。你若不介意,不妨让老朽瞧瞧?”老大夫道。
风挽裳自然是乐意,抓来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皓腕上。
老大夫找准脉搏,仔细为她把脉,摸着下巴的白胡须,面部表情时而拧眉,时而不可思议的样子。
风挽裳的心提到嗓子眼,但愿只是她多虑了。
若是有了身孕,她该如何解释,一直喝避子药的她竟怀了身孕?
而且,作为一个太监的女人,怎可能怀得了孩子。
终于,老大夫收手,耐人寻味地点了点头,“无需烦乱,依老朽方才把脉所见,您已有喜。”
恍如晴天霹雳。
听到这个结果,虽在来之前早做了心理准备,可是而今证实了,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小手轻轻抚上小腹,心中百感交集。
她是很想要一个孩子没错,可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一直都有喝避子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这个,有皎月作证,还有糖罐子里的糖莲子作证。
他也说过,他是太监,还不适合要孩子,断不可能给她喝的不是避子药。
那,这个孩子是如何怀上的?
她真的百思不解。
“这位夫人,您可还在?”老大夫没听到声音,便伸手摸索。
“在。”风挽裳声音微哑地回应。
“您脉象有些许不稳,想必是近来情绪波动过大,老朽劝您最好去抓副安胎药。”
“好,谢谢您了。”风挽裳瞧见皎月回来了,赶紧拿出几枚碎银塞到他手里,然后扶他起身,再细心地帮他把导盲棍塞到他手里。
老大夫笑着转身走了,皎月端着一碗茶过来,只看得到他一步步离开的背影。
“老人家急着去摆摊,他好像是大夫。”风挽裳回身,对皎月淡淡地解释。
皎月看了看老人家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那碗茶,果断递出。
风挽裳轻笑,“你喝吧。”
然后,转身,往来时路折回,心事重重。
皎月皱了皱眉,为了不让自己白跑一趟,只好昂头喝了,然后,将碗往后随手一抛,跟上。
※
风和日丽,临近午时。
四月的荷花,开得很美,饱满的花骨朵,以及盛开的荷花,淡淡清香扑鼻而来,蜻蜓与蝴蝶在荷塘里争相飞舞。
亭子里坐着一个纤巧女子,穿着月白色缎裳,腰间束着花纹腰带,腰带坠着精致丝绦,手捧书册,细白葱指轻轻翻阅,清雅而宁静,让人不忍心打扰。
可是,偏偏有不识趣的。
万千绝冷冷地从后门走进来。
“夫人,爷前来接您回府。”他站在亭子外,恭恭敬敬地拱手。
风挽裳停下翻阅的动作,愕然。
他这会怎会来接她?平日这时候,是他在宫里最忙碌的时候啊。
她还未想到要该如何开口说自己怀了身孕的事,他却已出现在面前了。
她很清楚,这个孩子,即便来得再不是时候,来得太玄妙,她也会保护好他,将他安然生下。
可是,他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为了大局着想,要她打掉孩子?
想到这个可能,她顿觉得全身发冷。
她很清楚,若真的为了大局,没得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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