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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妃 (渺渺)



  「王爷,我本欲置身事外的,可如今赔上喜儿一条命,我便不能坐视不管。我不知道那诏书对你们究竟有何重要,我只知道你们都太草菅人命了,既然是你们种下的因,便得由你们来善后,王爷该给我还有喜儿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即便她不要求,他也不会放任凶手逍遥自在;那人离他们太近,喜儿的事情提醒了他,她其实暴露在危险之中,如若今天凶手针对的是她,那么恐怕死的便不喜儿而是她了,他该庆自己醒悟得不算晚吗?!

  「芸儿,你愿信我么?」

  「我只信我自己的心。」事情未明朗前,任何人都不可尽信,她只相信自己,她甚至怀疑凤冬青早就知道张德之的死与摄政王无关,却故意语焉不详误导她;人心复杂至此,还谈什么信不信?能信者,唯心而已。

  他低低一笑,「那也无妨。」至少她的心此刻仍是愿意相信他的,这便足够了。

  「王爷是否已经知道遗诏的下落?」

  「嗯。」

  「那为何王爷不积极取回?」较之先前的汲汲营营跟现在的按兵不动,他的做法真令她困惑了。

  「因为,小六不会将遗诏公诸于世。」他语气肯定。

  闻言,欧阳芸长叹一声。果然,他早就知道诏书在凤冬青手上,按兵不动,怕是另有盘算吧?

  「王爷是何时知道诏书在陛下手上的?」

  「从你告诉我,小六问你还记不记得皇灵寺的事情时,我便猜到了,只是一直没去证实。」

  「所以,三道诏书中,当真是两道假,一道真?」

  蔺初阳闻言内心一震,「你……忆起当天的事了?」只有看过真的人,才能窥破这项秘密。

  「没有,是陛下说的。他以为我失忆是装的,所以便肆无忌惮在我面前说了这事。」藉由他人口中拼凑出的事实,跟她有没有想起其实也没有差别了。

  想到此,欧阳芸再叹口气,心烦意乱的她直觉欲起身,然而他却将脸凑了过来,下巴抵在她肩上,缓缓在她耳边低语:「芸儿,本王与你说个故事好么?」

  不待她回应,他继续说:

  「海外有一岛国名唤渤海,先父太祖皇帝曾游历至此,惊见该国公主倾城容貌,强娶而回。那时公主正值双十年华,然而太祖皇帝却已逾耳顺之年;公主被迫远嫁后,终日郁郁寡欢,那时正逢先皇刚被太祖皇帝立为储君;某日,先皇与公主在御花园中偶遇,两人年纪相当,相谈甚欢,最终日久生清,甚至珠胎暗结……」

  话势略微停顿,他低低一笑,笑声有几许悲凉,听得她内心微微一恸,片刻,他才又接着说:

  「太祖皇帝得知后非常震怒,下令封口同时,并对所有知情的人进行屠杀,再下令以毒酒赐死渤海公主,并且废掉先皇储君之位。先皇母妃得知后便苦苦哀求太祖皇帝手下留情,太祖皇帝念及父子之情便将此事按下,本欲过几日再行处置;岂料三日后太祖皇帝突然驾崩,先皇顺理成章登基为帝。先帝后所下的第一道诏,便是将渤海公主放出宫,且对外宣称渤海公主怀有太祖皇帝遗腹子。」

  听到这里,她恍然大悟了。

  太祖皇帝的驾崩,只怕是先皇为求自保先下手为强,既能保住储君之位,又能保住爱人的性命,然而先皇做了这么多,却依然不能与心爱的人厮守,背后应是有人从中阻挠;而能牵制一国之君又知道事件真相者也只有先皇母妃了。

  渤海公主,就是摄政王的母妃。

  摄政王与先皇居然不是兄弟……而是父子!

  难怪总听人说,先皇疼爱这位同父异母的手足胜过自己的亲生骨肉,想不到竟是这番曲折。

  从古至今,皇室的斗争又何曾手软过?他轻描淡写说的这些往事,于当年不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为何有太祖皇帝赐姓一说?」听到这里,她大致都明白了,就是太祖皇帝赐姓一说时间点好像搭不起来。

  「那是皇姥姥的意思。她说,先皇得位不正,罪其一;罔顾人伦弑君弑父,罪其二。皇姥姥心里有气,却又狠不下心来大义灭亲,只好转头将气出在母妃和那时还尚未出生的我身上,摘去凤姓跟从渤海母姓,终身不得踏入帝都半步;偏不巧,当时正逢渤海内政动荡,夺谪斗争也在渤海如火如荼进行。大事底定后,渤海竟是面临无人继位大统的困境,渤海皇太后辗转得知长公主蔺瑶被放出宫,又得知长公主遗腹子未被纳入凤氏宗籍里,即派使节欲迎回长公主与其子,皇姥姥得知后,遂下令我母子二人终身不得离开凤国境内半步。」

  先皇母妃也真是做绝了,此举分明是要蔺氏母子至死都只能是个没有根的浮萍。

  「先皇难道没有阻止?」她有些讶异先皇怎会无动于衷。

  「先皇舍不得放我母子二人离开,默许了皇姥姥的做法。」

  先皇这份爱真是自私啊,一句舍不得造成了多少人的遗嘁,人心也早就被磨蚀殆尽了。

  她听他的语气波澜不兴,最多参杂一丝淡淡无奈,不知是放下了还是早已麻痹?

  思及此,她突然翻身与他四目相对,未料到她有此举动的他一怔,眼里的脆弱情绪来不及掩藏,刹那间全教她看分明了。

  无意间看见这一幕的她,目光不避不闪,定定看着他说道:「所以,诏书里写的是王爷的身世,还有先皇身后继位大统的人选对么?」

  答案,昭然若揭。先皇钦点的大统人选就是他,蔺初阳。

  蔺初阳不置可否。

  难怪他说凤冬青不会公开诏书,也难怪当时凤冬青会说诏书是个天大的笑话;至今,她总算是完全解开了诏书之谜。

  那份诏书,根本是一名父亲对孩子的弥补,临终前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留给他,包括凤氏江山,此诏一出,势必震惊朝野。

  可她却觉得那位父亲的爱太过沉重,也太过自私了。

  她望着他,心有戚戚焉。

  二十岁以前,他过着被软禁的生活,然而世上又岂有不透风的墙?先皇将一生的爱都给了渤海公主蔺瑶,愈是无法相守愈是刻骨铭心,只怕这份深情早已成为他成长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在皇太后严密监控下、在先皇妃子虎视眈眈环伺下,可见他一路走来并不容易,他这疏离淡漠的性格怕就是这样养成的。

  二十岁以后,也就是先皇母妃一死,先皇随即将他召回宫,封王拜侯,却无人问过他的心衷。也许,他要的不过是能归隐田园的平凡生活;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无心名利追逐,否则就不会大费周章地以两道假诏书混淆视听。以现实面来说,立凤冬青为帝,日后他全身而退的机率较大,他早就在为日后退隐铺路;这是好事,可她仍不免担忧凤冬青这个变数,那个少年真会照他的期望而走么?

  「王爷,如果陛下最终与王爷的想法背道而驰呢?」犹豫好久,终于还是问出口。

  连她都看出来凤冬青的心性恐怕不容易匡正,更何况是他?

  凤冬青,十六岁即登基为帝,其实是照着他的意思走。说白了,那名叛逆少年是他为自己能全身而退所做下的准备;现实是残酷的,他是下棋者,而少年是棋,棋子落下前,谁都不能轻易断言结果。

  他深深望她一眼,「你希望我如何做?」

  「真要有那么一天,希望王爷能够手下留情。」她不求皆大欢喜,只盼他行事能留有余地,勿在凤氏史册上再添一笔血腥。

  「嗯,我尽量。」他点头,突然揽过她的纤腰将她重新搂回怀里,「你这两日都没好好睡上一觉,就算睡不着,眯一下也好。」充满怜惜的语气。

  她轻轻应了声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王爷,如今我疑惑尽释,待喜儿的事情水落石出,我愿随王爷天涯海角。」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一切随心衷而走吧。

  「你……」他闻言一怔,片刻后,唇边勾抹暖笑,「好,一言为定。」

  喜儿事件后,一切似乎都照旧,唯一改变的,就是摄政王似乎变得更加忙碌了,一整天都在前殿和大臣们议事,以前他们晚上还能聚在一起说上些话,现在他们就连一起用膳的时间都是勉强腾出来的;有时候吃一顿饭才说没几句话,就有人来报说有紧急事件得立刻处埋,到最后她也干脆不邀他一起用膳了,两人便这样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想起喜儿的事情,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说是一切照旧,又好像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身边少了说话的人,当下有了什么开心的事也无法分享,许多事情只能往心里搁,渐渐地,人也变得愈发安静了。

  中秋后,她与他的婚事本该举行的,但随着与西戎八部的战事陷入胶着,大婚之事便一直这么按着,转眼竟也来到了冬天。

  一早,天方蒙蒙亮,就有传令捎来紧急军机,说是西戎八部有南夷援军来相助,战势顷刻逆转,一向战无不胜的凤阳王似乎陷入苦战。前方战事吃紧的消息传回帝都,全国都笼罩在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中,朝议上更是屡屡为此事争执不休,一向反对摄政王的右派人士便说,当初摄政王就不该放任凤阳王兴战,如今前方战事难靖,摄政王身为监国难辞其咎,理应负起相当责任,而一向只在一旁听政、从不发表意见的凤冬青,竟在众家大臣上书身为监国的摄政王该为此事负责时,冷不防说了一句:「摄政王监国不力,形同渎职,着应革职查办,不知诸爱卿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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