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石阵,对着天空,将那根竹管子的线拉了一下——一颗闪耀的星子从那竹筒里面窜了出来,屁股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白线,当升到最顶头的时候,那颗星子便迸发出了一片耀眼的光,将这一片天空都点亮了一瞬间。
“这是什么?”她转过身子,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哈图这样说道,“好漂亮,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漂亮的东西。”
而后的几十年岁月里,她每一次生日的时候,他都会为她放上三天三夜的焰火——只是烟火再灿烂,也找不回那时候欢欣雀跃,情深意重了。
“这是从大赤传过来的东西,似乎叫火药,而火药又被制造成了很多东西,这是其中的一种,叫做信火。”大赤其实早就制造出火药了,只是碍于国主命令,却是从未将火药制造出更可怕的东西——甚至在与胡国的争斗之中,也从未将这火药用于战争里。
她疑惑地看着对方。
“用不了三天,就会有人将咱们接走了。往后想吃肉,便不需要吃什么乌鸦肉了。你想吃什么,便能吃什么,想喝什么,便能喝什么。”哈图这样说道。
只是他们的食物,却不知道能不能撑够三天。
——尸地里的食物早就已经被搜刮光了,有些又染上了尸血、尸毒,原来就不能吃了。
而囊袋里的水又本来就不多,便是只够一个人的饮用量。若是哈图喝了,她就不够了,若是她喝了,哈图就不够了。
——她心中隐隐有一点担忧。可当哈图将水凑近她嘴巴的时候,她却又无法抑制自己张口的欲望……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她才觉察出一些不同来。
这水的味道,她原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可越喝到后面,却越是难喝了,刚刚开始喝的时候,还有一些水的味道,可越喝到后来,却越是腥咸,越是难喝,倒仿佛——倒仿佛喝的是……
只是哈图每一次她喝完水后,都会将自己的唇角擦干净……
而且那囊袋里的水,原本是不够的,可不知为什么,喝到第三天却还有一点。
而哈图,却是越来越虚弱了……
他躺在石阵之间,嘴巴干裂,脸色苍白,而眼白之中,却泛着一股虚黄,她将那囊袋拿在手里,再将人扶起——她这才觉察到,原来对方的身体,并不如她所见到的那样重。
她打开了囊袋的盖子,将水一点点倾倒入对方的唇间,当那一丝水露出来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那水,竟然是粉红色的。
她以为只是哈图的嘴唇太过干涸而破了皮,沾染了血之后才产生了粉色,可再一看,她才觉察出不对来。
将对方的袖子高高撸起之后,她才惊讶地发现,对方的两只手腕上,竟都有伤口,而且,是很深很深的伤口。
“你怎么……你怎么……”她将所有的水一股脑儿都灌进了对方嘴里,哈图呛的几乎咳嗽了起来,也是因为那些水的灌入,哈图才终于活了起来。
“莫非你想谋杀亲夫吗?”哈图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你的手……”她看着哈图两只伤痕累累的手腕,便是这样问道。
“不过是在战场上受了伤而已。”哈图这样轻描淡写说道。
“胡说!这场战役分明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可你的伤,分明是新伤……”她胆子不大,可人也不笨,哈图原本是想要糊弄过去的,却没想到被她毫不留情戳穿了。
“水不够……可咱们两个,都是要活下去的。”哈图这样说道,“这四周围除了尸体,除了乌鸦,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咱们可以不吃,但不可以不喝……”
“可你也不能……”她将对方手腕上的布解开——他将自己手腕割开之后,并没有好好包扎,只是随意将自己的伤口包扎了起来而已。她便是含着泪水,将对方的伤口再一次好好包扎起来。
“可别哭出来,若是伤口染上眼泪,可是很痛的。”他这样轻描淡写说道。
哈图知道水已经不够了。可正如他所说的,他们是要活下去的,想要活下去,便必须喝水,可这水,却不够他们两个最基本的需要。
于是哈图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血混入了囊袋之中,第一天混入一点,第二天混入一点,第三天又混入一点,故而这囊袋之中的水中的味道越来越重,可这水却没有变少。
“你……”她很悲伤,可终究还是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好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三天之后,便是有人会找到我们,今日乃是第三天,便是我流血了又如何呢?”哈图这样信誓旦旦说道。
可那所谓会找到他们的人,却是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便是将哈图的两只手腕都包扎好,又将对方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与他一齐等着那几个救援的人。
可等了一个白天都没有等到,而她也迷迷糊糊地几乎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这石阵里跪着几个人,那几人身上穿着侍卫的服装,手中一个个拿着大刀,低眉顺眼跪在哈图面前,而不知什么时候,哈图已经站了起来,身上披着一件披风——她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块兽皮而已,可披在他身上却是这样的威风凛凛。
她抬头看着哈图,仿佛眼前的男人是这样陌生……
哈图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来,那几个跪着的男人一看到金牌,便是又磕了三个响头:“少族长,请和我们一同回去,老族长原本以为你战死在沙场了,却没想到,三天之前看到你发出的信火。”
“我原本以为你们白天就该到了,怎么到现在才到?”哈图的语气,是这样冰冷,却是她全然从未见过的模样。
“乃是因为二公子、三公子他们……”那领头侍卫这样说道。
“够了!”哈图一怒,便是这石阵之中的突然泛起一道冷气,“我才是少族长,那二公子、三公子,他们又是什么东西!”
可此话说完,他却是一回头,她被哈图一吓,便是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只见哈图低下头,将人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夜风很大,将哈图的披风都吹了起来,可她在哈图怀中,却是那样的温暖:“走,咱们回家!”
番外、一箭而过击吾心(四)
当进入那富丽堂皇的元颜府的时候,她甚至都觉得有些羞臊。她这样的人,竟然会被人迎到这样美轮美奂的府中,便是站在那里,也会觉得自己身上的灰把这片好地方给弄脏了。
“你比这里可干净多了。”哈图见她擦了擦自己的脸,便是这样说道。
她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哥‘啊。”这时候,一个极其讥讽的声音从后厅传了出来,便是不多时走出来一个男人,这男人与哈图长得有五分像,可气质却是完全不一样。
哈图站在那里,像狮子,像雄鹰,而这个男人,站在那里,却像柴狗,像狐狸,可便是这样,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某些优越感却是掩饰不住的。
“我本以为大哥死在了与那郝连赫雷的战争之中呢……毕竟那个男人,可是别人口中的战神,却没想到’大哥‘你的运气,竟然这样的‘好’,我倒是要恭喜大哥了!”那男人说完,便是哈哈大笑。
“那我便谢谢二弟的恭喜了。”哈图不喜不怒,只是这样淡淡说道。
可那位二公子,听了哈图的话后,却是变了一副嘴脸,含着怒意说道:“好你个哈图,别以为自己比我大上几月,就真当自己是少族长了,不过是贱种的儿子而已,只是凭着生日比我大上一点,就真的拿乔了起来……你以为我父亲是傻子吗?你身体里混着的,是贱种的血,他怎么会让你当上少族长呢……”
可话还没说完,却是一阵冰冷的触感,脖间一丝热热的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我母亲不过只是一民胡国村妇而已,算不得贱种,只是不如你们’高贵‘而已,你骂我尚可,若是我骂了我的姆妈,怕是我手里这一口弯刀,便不答应。”哈图这样说道。他的身份比这两位弟弟,自然是比不过的。
他父亲早年的时候经历战乱,流落到一个村落之中,于是便于村子里一位漂亮姑娘结婚生子,有了孩子之后的第三年,那村子里却突然来了一拨人。
这时候,那位姑娘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南詹部族长,而这个秘密,这个男人瞒了自己四年,若是这群人没有找到这个村子——怕是他一辈子都会瞒过去。
离开的那一天,那位姑娘将哈图交到了族长手中,便是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有外面的世界,而我的世界,在这里。在这里,你是我的丈夫,可在外面,你却是别人的族长……你回到你的世界,而我,则留在我是世界便好了……只是我知道,这孩子留在你身边,比留在我身边更好。”
长大一点之后,哈图曾回到过那个村子——后来才知道,自父亲带着自己离开之后,她的母亲,就自杀了。
原来自己的父亲在战乱之前曾经定过一门亲,对方乃是另一位族长的女儿,而那位族长的女儿,足足等了哈图的父亲四年时间,便是别人再劝她,都没有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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