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黄老邪的玉箫
- 入库:04.10
怀袖先是一愣,接着瞧清楚那封面上的褚河南体,俏脸顿时通红。
劈手夺下素儿手中的素笺,嗔道:"你这没大没小的鬼丫头,连我也敢戏弄,当心我禀了二姐,给你配个人打发了你。"
素儿看着怀袖绯红的脸颊只是笑,不再多言,悄悄退到一旁去了。
怀袖轻轻展开素笺,见上面用娟秀的梅花小篆书一首《减字木兰花》:
"从教铁石,每见花开成惜惜。泪点难消,滴损苍烟玉一条。
怜伊太冷,添个纸窗疏竹影。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
怀袖看完,口中又默默诵读了一遍。轻轻将素笺依照原来的痕迹,小心翼翼折叠好。沉思时在心里一遍遍地回味,少时忍不住掩唇嫣然浅笑。容若果然是机敏如冰似雪,懂她心思的人也再不会有第二个比他更精准细致。
"原来那日,他是明白的。"怀袖忍不住呢喃出声。
"小格格,你方才说什么?"立在纱橱旁整理衣物的素儿,听闻怀袖含糊说了声,没听清,便问道。
怀袖的思绪被素儿这一问打断,抬眼看了看素儿,突然想起什么,问:"那日我晕厥前,是谁在我旁边伺候的?"
"小格格说的可是那位'黄三爷'来府里的当日?"素儿又补问道。
"正是!"怀袖点头。
"那日晕厥前,是我在旁边的,怎么突然问这个?"素儿停下手里的活计,莫名望向怀袖。
"我那日晕厥前可有说了什么话?"怀袖继而问道。
素儿蹙眉想了想,突然一拍手说:"我想起来了,小格格的确吩咐过一件事。"
怀袖一怔,疑惑追问:"我吩咐你做事?"
素儿点头道:"是的,这个我断没记错,当时格格说话声音微弱,我特意将耳朵伏在格格唇边才听见。"
"我让你做了什么?"怀袖疑惑道问。心里努力回想当日情形,可她的记忆似乎只保留在容若最后出门时的情形,再后来的她便想不起什么了。
"你让我收起一副画,还说不想看见它。"素儿答道。
怀袖闻听此言,心里一惊,如一个硬物猛地戳痛柔软心扉,那日的情形和她当时的心绪,一股脑涌上来,想起那天内心徒然升腾的,对那位不请自来的黄三爷的厌恶。
沉默片刻,怀袖沉声问道:"那幅画呢?你把它放在哪了?"
怀袖与素儿说话时,自己并没察觉有何不对,可素儿听在耳中,却是一愣,悄悄侧目窥了一眼怀袖此刻的神色,见她方才还好端端的笑靥如花,此刻却早已面布沉云。
素儿一时也不知缘故,只得将那日收起的《九九消寒图》又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呈在怀袖面前。
素儿了解怀袖,知她素来想事时不愿有人在侧,便悄声退出了绣房,才一出门,正撞见捧着一叠熏好的纱幔欲往里走的雪雁,素儿一把拉住雪雁转身就走。
"怎么了?"雪雁好奇地探着头向屋内张望,口中问道。
"格格要看书,想清静,咱们别进去扰她。" 素儿连拖带拽地拉着雪雁走开了。
雪雁听见素儿如此说,眼内暗暗闪了闪,向屋内瞟了一眼,被素儿拖着向后院行去。
绣阁里一时寂静的落针可闻,微风从打开的窗格中徐徐送入,吹动怀袖光洁前额的几缕刘海,也吹开了她笼罩于心头的丝丝缕缕的思绪,手轻轻握住画轴,将画面徐徐展开来。
一株只描绘了一半的梅花渐渐映入眼帘,下面的一部分已经渲染了颜色,令人觉得春色正欲席卷整个枝头,深春的温暖韵味已渐浓郁。
怀袖用手指轻抚过水墨没骨的枝条,朱砂点写的梅瓣。
淡墨勾芯点蕊,清隽冷逸,暗香浮动。
第065章 暗语传讯
"怜伊太冷,添个纸窗疏竹影。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怀袖口中轻轻吟诵。
容若此阕词正是与当日无法当面言明的心思映衬。
怀袖原以为,那日他错会了她的意,却没想到他心里全是明白的。否则不会特意填了"添个纸窗疏竹影"来与她暗香浮动月黄昏来对应了。
咦?等等,"月黄昏",怀袖口中喃喃这三个字,难道……难道他想人约黄昏后?
怀袖虽领悟到容若词中的疏竹影有意与她画梅的名篇"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相映衬,也是刻意用了此典,却没想到"月黄昏"在另一阕词中还有注明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而这首欧阳修著名的《生查子》不正是过几日便要到来的元宵节么?
想到这一层,怀袖心里一扫刚才的阴郁,心中顿时激起阵阵涟漪,一波波欢喜荡漾开来,连最上端的那朵朱红梅花也忽视了去,眉睫添喜,秋水芙蓉目望着那数朵尚未添色彩的梅花。
略想了片刻,走至梳妆台前伸手从妆匣中取出胭脂,又回到书岸边,也不用毛笔,只用手指轻轻蘸着胭脂在纸上晕染开来……
正月十五将近,朝廷又下了诏书,凡在京官员六品以上者,每户务必在正月十五前赶制一批花灯,内务府派了人在西长安街起头的地儿安置了临时登记签收花灯的官员。
康熙皇帝因年前歼灭了明党余孽,又在前些年连续铲除鳌拜朋党,平南边三番势力,如今天下方显昌平盛景,因此今年元宵灯会特下诏,普天同庆祥和盛世。
东西长安街正月初十便封了路,专辟出来架设花灯,朝廷更是播出专门的饷银从南方请来大批艺人,赶制出一大批精致的宫灯。
正月十五当晚,康熙皇帝要亲自登临承天门上,向万民挥洒御酒与民同乐,同时还有热闹的焰火助兴。
正月十五当晚,兵部尚书府的晚宴也开的极早,几个内眷早早跟朱赫塔娜提过想出去看看热闹,这难得的盛景多少年都没见过了,朱赫塔娜性子原本就爽落,平日也不拘谨她们,只嘱咐了话便一一应允了。
怀袖在绣楼上急的直打转儿,早早就换好了出行的衣裳,焦灼地守在栏杆上看着府里一乘一乘的小轿出了府门,眼看天色就暗下来了。
"小格格,要不您再去求求二格格?"雪雁见怀袖心急如焚,一时也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
"不行,不行,不中用,我这些天嘴皮子都磨薄了几层,二姐一个字都不松口,哎~"怀袖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西边已经逐渐被灯火染红,红艳的色泽灼地心焦更切,想起容若,心里泛着涩涩怅然滋味。
"二格格不叫你们出去也自有她的道理,上次的事儿你们是没亲见。那天二格格吓的脸都白了,看见下人们没找回你俩来,牙咬的嘴唇都出了血,那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心疼,今天外头人这么多,你们可想而知她的心情。"素儿说道。
"都怪我不中用,没看护好小格格……"雪雁说着,便又垂下泪来。
怀袖见雪雁如此,心中不忍,劝解道:"那天与你全不相干,只怪怨我平日太骄纵自己的性子了,才让众人跟着操心,只是……"怀袖声音渐渐地沉下去,缓缓转身将目光调向只剩下一条红线的西方,心中慨叹的是那情牵之人。
街上大人孩子的欢叫声,马儿的嘶鸣声,阵阵二提角在空中炸响声,远处渐渐汇聚的锣鼓声搅拌成一股传进怀袖的耳朵里,搅扰地怀袖越发心烦意乱。
天已黑透,楼角上挑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地微微晃动,映的廊下的怀袖更显落寞寂寥。
缓缓踱着步子回到屋内,怀袖悠悠叹息一声,轻轻解开领口的扣子,准备将已经穿戴好的衣服褪去,素儿和雪雁见此情景相对而视,皆默默无语,欲上前伺候怀袖更衣。
此时,帘笼轻挑,红晴由门外走进来。看见怀袖笑道:"小格格等急了吧?走吧。"说着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怀袖莫名看着红晴没动地方。
红晴却依旧笑着保持着那姿势说道:"小格格,二格格有请。"
"你说,二姐找我?"怀袖霍地站起身,惊诧道。
"嗯,快去吧,二格格在前厅等您呢。"红晴边说着边搀住怀袖的胳膊就往外走。
此时的怀袖依然懵里懵懂不明所以。问红晴道:"二姐不是说过,不许我今晚去找她说情,还,还说不许我今晚踏出跨院门的吗?"
"我现在不说,您一会儿见了二格格就明白了。"红晴忍不住掩唇而笑。半挽半拖着,将怀袖带到了朱赫塔娜的正厅。
今天府里的小子丫头都特赦了节假,放出去街上瞧热闹去了,马大人早早便进了宫,今日文武百官要在奉天门前侍驾。
此时的兵部尚书府内,只剩下朱赫塔娜一个主子守在正厅,虽然也同样张灯结彩,却反而显出几分清寂。
"二姐,你找我?"
怀袖一跨进厅堂门槛,只见只朱赫塔娜一人端坐在正面的花梨木软榻上,端着汝窑盖碗品茶。
怀袖径直朝向朱赫塔娜的木榻行去,转过身已在二姐身旁坐下,无意间抬眸,才发现旁边的木椅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