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黄老邪的玉箫
- 入库:04.10
“菱悦的额娘在她嫁去乌兰布通的次年便去了,患的不知是什么隐疾,走的很是突然。”
东果儿轻叹一声,继而道:“出殡的当日,我打发你嫂子替我去了趟北郡王爷,后来你嫂子回府说,那边儿府上的丫头婆子背地里,都说菱悦的额娘是跟王妃置气服了毒,哎!虽是个侧福晋,却受了王妃一辈子窝囊气,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怀袖缓缓拿起杯盏呷了一口,不解问道:“当年是因王爷年轻,大小老婆间争个宠,吃个醋,尚且说得过去,如今北郡王老到这般岁数,菱悦又嫁的那么远,王妃还这么不饶人么?也忒霸道了些!”
东果儿垂目黯然道:“如今已到了这个时候,或都是各人的命,我后来也是隐隐听闻,说当初太皇太后的那道懿旨送来,钦点送去和亲的,其实并不是菱悦,却是王妃的小女,比菱悦小一岁的晋佳郡主……”
怀袖听闻,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茶盏掉了。
东果儿瞧见怀袖的脸色变了变,立刻软语开解:“不过这些都是事后的传闻,你也晓得,传闻多半信不得。”
东果儿后来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怀袖都没听进耳朵里,只觉头沉沉的,身子也懒得很。
恰逢晚间康熙传回话来,说留在疆北大营与众将军摆宴,不回府用膳了,怀袖便只和着燕窝吃了半盏软糯的珍珠米粥,就向秀床内卧下了。
短短的打了个盹儿,再睁眼时,房里已掌上了灯,怀袖隐约听见廊外窸窸窣窣一串脚步声,便撑起身子下了床,还没来得及走至门前,已经听见门口宫人问安的声音。
怀袖行至门边,身子还未低下,手已经被康熙牵握在了掌心里。
“总说你不必拘于这些礼数,眼下尚在你将军府里,又没人挑你的礼儿!”
康熙低嗔着,牵着怀袖的手,将其带至茶桌旁坐下,就这灯烛仔细打量她今日的脸色。
看了片刻,康熙浅笑点头:“嗯,今日气色不错,回京在即,朕如今只担心你这身子经不起长途劳顿。”
怀袖笑着呡唇浅笑:“不如万岁爷就将臣妾暂且留在将军府养身子,等大好了,再叫阿玛将臣妾回去,如何?”
康熙侧身将怀袖揽坐在腿上,将脸埋入怀袖颈间,深深嗅了嗅她身上淡香的清韵,低声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朕有些舍不得。”
怀袖被康熙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扎的痒,扭着身子去躲,反被康熙一把横抱起来,向秀床行去。
伺候着康熙更了衣,入了帐,怀袖头枕在康熙半边手臂上,瞪眼望着勾床帐子的金钩,突兀问了一句:“若是篡改懿旨,又该当何罪?”
康熙倚着床头,另一只手握着书,才看了没两行,听见怀袖这么问,莫名转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轻则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重责株连九族,怎么好端端的想起问这个?”
怀袖犹豫了片刻,眨巴着明媚大眼望向康熙:“臣妾今日听闻,当初老祖宗的懿旨,指的是北郡王爷嫡福晋的小女儿晋佳郡主,并非菱悦。”
康熙闻言,微蹙着眉转过眼望向怀袖:“你这是听谁说的?”
怀袖咬着唇,自然不能说是听她额娘说的,略想了想道:“其实这个事儿,北郡王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菱悦的额娘就是因为气不过,服毒死了。
虽说是风闻,这事查起来倒也容易,臣妾知道,但凡宫内的懿旨,圣旨,口谕,皆有备可查,将当初那份懿旨寻出来看一看就真相大白了。”
康熙听怀袖这么说,静静地想了片刻,缓缓道:“菱悦郡主以身殉疆,朕心里也着实不好受,如今,她额娘既已仙逝,倘若朕再寻出当年的懿旨,即便当真是北郡王篡改了懿旨,朕将他举家发配宁古塔或株连满门,菱悦郡主也无法死而复生,你说对么?”
康熙的反问,怀袖默不作声,只静静地听着。
康熙见她沉默,继续道:“既当时已成事实,此时再追究起来,平白又牵扯进阖府几百口子的性命,朕觉委实有些不值,即便菱悦在天之灵,恐也不愿自己的娘家遭此劫数吧。”
怀袖自然听出了康熙的意思,她心底虽然积压着对菱悦的痛惜之情,可平心而论,康熙所言也有些道理,死者已矣,再平白牵涉人命进来,便是造孽了。
缓缓闭上眼,怀袖躺平了身子,没再说什么。
康熙侧眸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不过,菱悦郡主连同她的一双儿女皆被葛尔丹所杀,着实令人痛惜,这样吧,朕为她她追个‘和硕’的封号,按着公主大礼入葬,且朕允许她的一对儿女与她同葬一处。”
怀袖霍然开眼,眸光烁动凝着康熙,她知道,这是康熙为抚平她的心思而格外的恩赏。
“和硕”这一封号,虽不是嫡出的公主,却也会载入皇家的族谱之中,这便是为菱悦极其额娘争了个颇有头脸儿的名分。
怀袖欲起身叩谢,却被康熙挽如怀内:“别折腾了,被窝刚暖热乎,你行个礼又要给弄凉了,你只要好生看顾着自己的身子,就给朕省不少心!”
————
次日,康熙于启程之前,亲自草拟了诏书,命人送去北郡王府。
因要启程,将军府阖府列在府门口恭送圣驾。
葛吉泰一身金甲骑在马上,带着亲卫军护送康熙回朝御驾过疆北哨卡。
东果儿站在固伦瑞敏公主斜侧,携阖府众人,恭送怀袖和康熙登上金顶帐殿。
望着一身大红吉服的怀袖,项上的双眼天珠在明艳的阳光下,闪动着灼灼华彩,固伦瑞敏公主面儿上露出慈和笑靥,却低声对身边的东果儿道:“是你将篡改圣旨的传闻说与怀儿的吧?”
第635章 郡王归西
东果儿微惊,不明白额娘怎么突然提及这个茬儿,便只垂了首没吭声。
固伦瑞敏公主淡笑:“怀儿如今当真好大的颜面,堂堂‘和硕’的公主封号,她只一句话,万岁爷一早便颁了旨,且还是御笔亲书,果然是荣宠盛极呀!”
东果儿浅笑:“万岁爷疼怀儿,他们才回来的时候,我便跟额娘说过的,如今额娘也算亲眼瞧见了吧!”
固伦瑞敏抬眸看向与康熙相携踏上金顶大帐的怀袖,尽管唇边依然带着端庄慈和的浅笑,却是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登高必跌重,这句话我以前常提点,你却忘了么?”
东果儿心下一惊,紧蹙起一对绣眉再抬眸时,康熙和怀袖已在众人的簇拥下,沿着官道迤逦行远了。
————
葛吉泰带着亲卫军,一路簇拥着康熙的御驾行至乌阔台哨卡,怀袖与康熙出了帐殿,与众臣同与葛吉泰送别。
康熙亲手与葛吉泰把盏共饮后,葛吉泰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了疆北大营。
望着渐渐行远的葛吉泰的背影,怀袖心中努力压抑着的情愫忍不住再次翻涌,此番大败葛尔丹,收降乌兰布通,他日再见一对双亲,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怀袖深深呼吸一口塞外潮湿新鲜的空气,将眼中的水雾逼回,下意识侧目向随行的一众将军处望过去,不禁微微挑眉。
行至帐内,康熙开始翻阅这几日从朝中送来的几份紧要的折子,怀袖仍守在红泥小炉边煮水烹茶,缓缓将温汤倒进明黄的三才盖碗中,怀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臣妾从清晨至今,为何一直没瞧见千翔王爷?莫非万岁爷提前将他打发回京了?”
康熙原本握着朱砂御笔在折子上写御批,听见怀袖问及官千翔,手不自觉抖了一下,一滴红色的朱砂墨滴落在奏折上,缓缓洇开。
怀袖不解地望了望康熙,抽出袖笼中的帕子,轻轻地吸干折子上的墨迹。
红色的朱砂染在白绢帕子上,如盛开的红梅落瓣,怀袖望着手帕上的朱砂墨,心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康熙沉吟片刻,低沉着声线轻声道:“这也是朕这些时日,一直愁楚的一件事,朕不知该如何与颇尔喷爵爷开口言明此事……哎!”
康熙最后一声重重的叹息,将怀袖的手蓦地顿在了半空,原本握着的手帕不自觉滑落在了地毯上。
怀袖直勾勾望着康熙,很小心翼翼,又带着不敢置信,轻声问:“千翔王爷他……”
康熙避开怀袖的眸光,垂下眼帘,轻轻点了下头:“那日,你被蒙古兵突劫,千翔王爷为救你,带着十几个亲兵只身追赶,在乌兰布通北门前,与查干巴达的人马大战,等朕率兵赶去的时候,城门前躺着二三十个蒙古骑兵的尸首,郡王他已经……以身殉国了!”
康熙话落,怀袖的身子猛地晃了晃,康熙立刻将怀袖挽扶在自己臂弯里,眼见她脸上血色褪尽,轻声安抚道:“你近日身子不好,朕便一直未与你提过此事。”
怀袖只觉眼角干涩,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死死咬着唇,只觉嘴里苦的厉害,手扶着康熙的手臂,略稳了稳心神。
深呼吸一口气,怀袖神情沉静地抬起眸,轻声道:“臣妾没事儿,只是咋闻此事,一时间心里没个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