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黄老邪的玉箫
- 入库:04.10
怀袖轻声道:“我倒不觉委屈,只是难为你了……”
月牙摇头道:“你跟我还用得着说这些?快上来吧!”
月牙说着话,伸手将怀袖拉进撵内。
撵座很是宽敞,下满刚好有一处空间可容一人有余,怀袖身子本就柔软灵敏,待月牙将锦帘掀开,身子一缩便钻了进去。
月牙见怀袖藏好,将锦帘垂放下来,由外面根本瞧不出其中藏有人。
銮驾继续缓缓抬起,向午门走,行至午门前时,正巧索额图带着几个随侍接了玉牌由外迤逦行来。
见了月牙公主的銮驾出宫,索额图赶紧撩袍摆下拜道:“臣索额图叩请公主金安!”
月牙公主并未令落下轿撵,只高高地坐在上面看了一眼跪在青砖上的索额图,轻声道:“索相起来吧,早朝刚散不久,这会子又入宫处理政务,索相辛苦了!”
索额图连忙拱手道:“得圣上垂青,实乃索额图之莫大荣幸,不敢贪言辛苦。”
索额图说话时,不自觉拿眼角瞄了眼队里中的宫女,随即又垂下眼帘。
“这会子暑热正浓,本公主急欲回府,你且去忙你的吧!”月牙公主说罢,扬声命摆驾出城。
午门前的守卫立刻呼啦啦跪了一地。
索额图垂着脸待月牙公主的仪仗出了宫门,方才缓缓直起身子。
望着轿撵隐隐消失在午门外,索额图手捋着花白的须髯,沉声低语道:“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月牙公主这么大的排场出宫,做什么去呢?”
旁边随侍的文官低语道:“方才我仔细查看那仪仗内,并未瞧见那位先前的公主师。”
索额图轻轻点了点头,回首问道:“太子那边动手了吗?”
“还没,说是她刚入尚衣局,恐立刻动手太过惹眼。”
“混话,不等此时动手,还等着她日后翻身不成?去告知太子,不必等了,今日便动手,只要做得干净利落,就算万岁爷下命去查又能奈何?”
“是,我这就去将大人的意思告知太子!”
而此时,出了紫禁城的月牙,心中顿觉松了口气,伸手掀开锦帘道:“师父,快出来吧,咱们已经出宫了!”
怀袖闻言,方才缓缓从撵座下面钻出来。
“委屈你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月牙握住怀袖的手,望着月余未曾谋面的怀袖,煞时红了眼眶。
怀袖望着月牙公主,心中亦是五味繁杂,只轻轻摇了摇头:“今日你如此,我此生已当无以为报!”
月牙手握着怀袖的手,却觉其肌肤分外粗糙,低头一看,才瞧见怀袖双手伤痕累累,因为洗衣过多,双手的拇指还微微有些红肿。
月牙公主毕竟是少年心性,想起昔日怀袖抄经扶琴,侍书弄画,如今落得这般情景,泪再忍不住滚下来。
扑抱住怀袖,月牙颤声啜泣道:“委屈你了,我必定竭尽全力救你出来!”
怀袖伸手轻拍着月牙的背,柔声安抚道:“我如今已逐渐适应了,非但不觉着苦,反而终日只单纯做事,心思纯净不少。”
安抚月牙渐渐止住了泪,怀袖疑惑道:“你们安排翦月去替我,万一 她被认出来,你岂不受牵连?”
月牙道:“这个你放心,翦月刚入宫时在慈宁宫内就是负责往尚衣局收送衣物的,她对那里很是了解,而且六叔再三叮嘱一定要寻个可靠稳妥的人,她又与你身形相似,我思来想去,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怀袖依然不解道:“可她今日的穿扮也与我的一模一样,这个你又是如何得知?”
月牙笑盈盈道:“这个嘛,就是六叔的功劳喽,你瞧这个!”
月牙说话间,手中多出一卷画轴,缓缓展开来,里面赫然立着一位青衣素颜的宫女,那宫女画的正是怀袖。
怀袖伸手接过画轴,仔细端详片刻,不禁赞叹道:“好生了得的笔法,画的竟入神六七分,这是谁的手笔?”
月牙道:“自然是六叔亲手画的,他早叮嘱过,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怀袖不禁赞叹:“没想到,恭亲王还有如此了得的工笔技法,颇有几分深藏不露的味道!”
月牙笑道:“这个只因你平日并未留意过他,别看六叔平日言谈不拘,若是论棋艺才学,连我皇叔父都对其赞叹有加。
只不过他性情散漫惯了,不喜入朝为官,为此我皇叔父也颇觉惋惜。”
怀袖轻轻点了下头,思及此刻替了自己在尚衣局中的翦月,忍不住问道:“我被贬尚衣局,翦月和福全他们却不知如何发落了。”
第397章 凄凄别情
月牙安慰道:"这个你莫操心,清芷堂内的一应宫人当日便被苏麻姑姑领了回去,只留下福全与翦月二人看官堂内的一应物器。"
就在月牙与怀袖相叙别后情时,銮驾不知不觉已渐行出了京城正北城门。
出了城,车马行人顿时骤减许多,尤其北门外,更显凄萧肃远。
远远望过去,只见十里长亭尽头,摆着一排长宴,其中几个素袍清带的男人,正站在其中举杯共饮。
坐在撵内遥望,怀袖心里清楚,那定是朝中与容若交好如顾贞观,张廷玉等人来为其践行的离别宴。
心中已不自觉牵动愁绪,目光痴痴然搜寻着诸人中那抹熟悉的倾长身形。
公主仪仗数十人浩浩荡荡,在这样的寂寂郊野极其惹眼,远远地,长亭中顾贞观,吴汉槎等人便已瞧地真切。
张廷玉不解道:"容兄此行,怎得还惊动了月牙公主亲自前来?瞧这仪仗,公主这阵势还来头不小呢!"
容若的老师,翰林院编修徐乾学,回头望着渐行渐近的公主仪仗,心中似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随即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准备迎驾。
而吴汉槎,顾贞观,常宁几人,心中早了然此中缘故,纷纷放下酒杯,起身步出亭外。
而距离长亭十几米远的地方,停着一个精致的锦帘小娇,轿中坐着的正是容若新过门的福晋,官召羽。
听侍从禀奏,官召羽纤手轻轻撩开轿帘,目光远远凝注着隆重的公主仪仗在长亭前缓缓落下。
轻放下轿帘,官召羽对着几个抬脚的侍从道:"将轿子抬至旁侧的红柳林边暂且回避。"
随侍的佩儿听得官召羽如此说,蹙眉不解道:"郡主是容大人的正经福晋,今日为大人送别,郡主岂有回避之理?"
轿内半晌才传出官召羽的轻叹:"有大人更想见的人前来相送,旁人便都是多余……"
佩儿虽然听不懂官召羽话里的意思,却也只得随着轿子隐进旁侧的一片红柳林。
除了常宁外,亭内众人皆疾步行出长亭,撩袍摆跪于月牙轿撵前行君臣之礼。
张德俭轻轻撩开团花纱帘,月牙低身缓缓行出撵外。
轻轻扬了扬手道:"你等今日皆身着素服,便不用行此君臣大礼,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才纷纷站起身。
月牙公主行至容若身前,轻声道:"我虽未与大人有深交,但平日常听得皇叔父赞叹大人的英才学识。
今日月牙之所以乘撵而来,实是替我皇叔父前来叮嘱大人几句,此去路遥多舛,望大人好生珍重,勿辜皇上对你的重望!"
容若闻言,双膝跪地,头深深磕在黄沙地上,颤声道:"皇上对臣再造隆恩,臣万死犹念,他日舍出性命不顾,定当携疆域图而归!"
月牙公主闻言,绣眉微蹙道:"纳兰容若,本公主命你不许死!你以为你的命还只是你一个人的吗?"
容若不知月牙公主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言辞激烈,再抬头看时,却是痴怔在了原地。
只见轿撵的纱帘再次缓缓挑开,由内行出一位素衣荆钗的女子,那般隽雅如碧波白莲般的气质,眉目间脉脉眷涌,正是这些日深深煎熬惦念于心的容颜。
此刻,立于旁侧的常宁,吴汉槎,顾贞观等人见此情景,纷纷识相地回避开来,月牙公主亦是转身行去。
怀袖亭亭立于容若眼前,深深凝望着眼前人与自己同样清瘦的俊彦,对着容若浅淡微颦,款步走至长亭内。
手握上壶柄,将两只白瓷杯中斟满了酒。
双手将酒杯端起,怀袖轻声道:"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我先敬你一杯!"
话落,怀袖仰起头杯中酒倾喉而下。
容若手端着酒,目光却落在怀袖布满伤痕的双手上,额角的青筋挑了几挑,沉声道:"你为何……"
话说了一半,怀袖的微凉的指尖却轻轻按在容若轻启的唇上,目光滢滢,唇边轻澜微勾道:"什么也别说,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容若闻听此言,俊挺的剑眉紧蹙,抬手将杯中酒灌入喉间。
"以前所有你负我的,今日咱们都把它掀过去,此生,我只求你再应下最后一件事!"
"你说!"
"不论怎样,定要活着回来!"
说此话时,怀袖一对清眸微动,神光中泛出一颗晶莹,然口中贝齿却始终死死咬着已经泛白失血的唇畔,任那一颗晶莹在眼角转了几转后最终硬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