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 (黄老邪的玉箫)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黄老邪的玉箫
- 入库:04.10
容若只以为是个飞贼,原也无心理会,见吓走了他,便返回到院落之中。
“没事了,不过一个飞贼,想是趁夜来偷东西的,回屋去吧,夜里风急。”容若轻抚怀袖肩膀,拥着她回到屋内。
容若取提梁壶给怀袖添茶,却见她黛眉深锁秋眸深凝,似是心思沉重,不禁问道:“怎么,有心事?”
怀袖蹙眉看向容若,低语:“我总觉着有人暗窥我的行踪。”
“什么?”容若闻听此言,顿时面色肃然,赶忙追问缘由。怀袖便将上一次在清芷堂的屋檐上看见黑衣人的事情详细说与容若。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些?”容若听完,心头一紧,伸臂将她紧紧拥住,道:“万一你在宫内出了什么事儿,可叫我如何自处。”
“我知道你整日在朝中就已诸事缠身,还要编纂书籍,不想给你凭添琐事。”怀袖被他收紧的手臂嘞的腰身微酸,略挣了挣轻声解释。
“你这小傻瓜!”容若在怀袖鼻尖轻吻,继续道:“这些事,原本也是我该做的,你忘了,我可是御前侍卫,宫内的安防秩序原本也因照管,更何况是与你相关。”
容若心中疼惜,欲再收紧手臂,又恐弄疼了怀袖,只得温柔轻斥。
良宵一刻,千金难求,怀袖与容若直聊至更声敲过寅时,容若方起身,因卯时过,他还要入紫金城上朝,需回府更换朝服。
俩人分别后,怀袖歪在床上歇息,却如何能睡得着?不过略养了养心神,直至次日清晨,天光方亮,有宫女走进来,见怀袖已醒来,便伺候她梳洗毕,昨日晚间那位掌事太监便来请她去与公主共用早膳。
“师父昨晚在我的公主府歇息,可睡得好么?”月牙公主清晨一看见怀袖,便呡唇笑问。她早看见怀袖眼内殷红的血丝,料想她昨晚定没怎么睡。
怀袖心知她故意促狭,想起昨晚,不觉脸上仍一阵燥红,端了茶盏径自喝茶,也不理会月牙。
月牙见此时人多,不便与她过多玩笑,便问那掌事太监道:“我要的那些样式都买来了么?”
掌事太监赶忙点头回道:“回公主,奴才大早儿就让人随着福公公去才买,估摸着就快回来了。”
怀袖闻听这掌事太监一口一个福公公,忍不住浅笑,想必他定是瞧着月牙公主对福全另眼相看,便以为他是宫内有头脸儿的大公公了。瞧这架势,福全这次出宫,还颇受了一番抬举。
不多时,福全果然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一见怀袖坐在旁侧,先给公主磕了头,又给怀袖磕头。
“行了,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这儿不用你伺候。”月牙说罢,猴儿急地将那些点心挨个瞧了一遍。
果然一样儿不差,全是自己想吃,昨日没来得及吃着的。不禁连声赞道:“这福全挺会办事儿的嘛,要不是你得力的人,我就要过来给我做个贴身的总管太监啦!”
怀袖侧目一瞧,竟仍是些糖卷果,芥末墩,姜汁排叉,豆腐皮儿烧麦等小吃,不禁笑道:“你整日光吃这些,回宫肠胃又要闹毛病。”
月牙俏唇嘟起,笑嘻嘻道:“我原本出来一次就艰难,何况如此这般随性的,还不知以后有没有了呢,即便是拼上命也要尝个痛快,管他呢,不过拉几天肚子罢了,我不怕!嘿嘿!”说着,捏起块耳朵眼儿炸糕塞入嘴里。
用过早膳,月牙便又欲蠢蠢欲动要上街去逛,怀袖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且怀袖昨日心内已有算计,隧唤了福全来,三人仍旧换了公子装扮,牵了马出公主府。
“福全,今日咱们上哪儿玩?”月牙坐在马上问道。
福全偷偷看了看怀袖,见怀袖含笑递了他一眼,便暗暗点头道:“公主,今儿奴才带你去个少有人去的地儿,去瞧新鲜。”
“好!你在前面引路。”月牙公主兴奋地轻磕马镫,催马前行。
福全走在最前面,怀袖和月牙紧随其后。三人三骑沿着东门大街出了城,穿过护城河,径直向东行去。
一路上,越走人烟越是稀少,四下放眼望去,秋草稀黄,枝叶干枯,城外竟格外地萧条孤瑟。
月牙因昨日寻过那韩氏猪头肉馆子,领教过那幽深的抄手胡同,对眼前这景象便丝毫不多疑,料想定然也如昨日那般,行至山穷水尽处,突然隐现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249章 城外荒落
三人又策马奔了一时,前面隐隐出现一个村落,福全勒马停下,回身对月牙和怀袖用马鞭一指那村落说:“你们看,就是那!”
月牙听见,兴奋地催马道:“太好了,咱们快些赶过去!”说罢,扬手在马儿后臀上一鞭口中喝道:“驾!驾!”
“哎!公主……”福全正欲说什么,只见月牙的马儿已经窜出老远。回头看向怀袖,眼中不自觉露出担忧之色。
只见怀袖却始终面含浅笑,低语道:“没事儿,月牙多见识这些对她有好处。”说罢,扬鞭催马去赶月牙。福全紧紧跟在后面。
月牙公主策马行至近前,却觉着与昨日所见颇有些不同。昨日见那平民房舍,虽然简朴,却错落错落有致,整齐妥当。而眼前这村落,却皆是断壁残垣,残破的土坯墙被雨水刮下深浅不一的痕迹,黄泥被冲刷下来,经年累月,已摇摇欲坠。
房舍多半没有屋顶,或者只有一半屋顶,而另一半坍塌下来,软趴在横梁上,梁上已长出高高的蒿草,风吹过,蒿草摇摆,梁檐几欲倾斜。
月牙策马走至近前,惊起几只栖落在枯树枝上的乌鸦,嘈叫着飞向远处。
此时,怀袖与福全也策马行至近前。
“福全,你带本公主来的这儿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人影儿也没有?”月牙高声问福全。
还不等福全说话,只见几个门缝儿偷偷地张开,里面露出几对眼睛向他三人偷窥。
月牙丝毫无察觉,挺马进入村落内,这荒郊的破落村落并不大,骑着马转几个圈儿便转完了,月牙不悦地蹙起眉心道:“福全,你带我来的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怎么……”
月牙话才说了一半,见四下的院落破败的柴门突然一个个敞开,从里面涌出许多骨瘦嶙峋的老妪或幼童,身上衣裳均破烂不堪,这些人或跛足,或盲眼,或四肢残缺,甚至有的全无四肢,仅凭借身体在地上蠕动前行,形如怪兽。
月牙顿时大骇,正欲策马奔出时,四周早已被这些人拥堵住道路,月牙公主惊吓地大叫道:“你们……你们是人是鬼,离我远点儿,走开,走开……”
那些人不停地拥向月牙,有的已经走至她近前,伸出干瘦如爪,又黑又脏的手抓住月牙的黑绒靴,张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赏我们些饭吃吧,好心人,赏赐我们一些饭食吧……”
几乎所有的人,都重复这两句相同的话,伸出一双双枯瘦如柴的肮脏的手臂和浑浊无光的绝望的眼睛,将希望投向月牙一人身上。
月牙吓坏了,不停地用皮鞭挥去那些抓住她的手,然而挥去一拨,又涌上来一拨,无休无止,那些黑手也同样锲而不舍,不停不休。
此时,站在村口的怀袖和福全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福全原本想过去为月牙公主解围,却被怀袖拦下,福全知道主子做任何事定是皆有她的道理,也不敢造次,只得眼睁睁看着月牙公主被众多乞丐围困,不停地叫喊。
怀袖看了一刻,说:“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说罢策马向月牙走去,行至近前,从腰间抽出折扇,附身轻轻在那些乞丐身上,肩膀上一划,那些乞丐便被拨开向两侧。
不多时,怀袖和福全的马儿便来到了月牙身侧,月牙吓坏了,赶忙策马贴在怀袖身旁,颤声道:“师父,他们,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怎么这么多……”
怀袖面对着众多乞丐,语气深沉道:“这些都是连年战争,逃来的难民,他们也同样是咱们大清的子民。”说罢,语音微颤,声色动容。
那些乞丐也同样或抓怀袖的靴子或揪住她的袍子,怀袖却并不驱赶,任由他们揪扯,目光反而格外的温和慈悲。
月牙听了怀袖的这番话,怔愣在当下,目光扫过这些饱受疾苦折磨的人群,不禁深沉道:“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话音落紧跟着又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话语落时,月牙已哽咽,却仍口中喃喃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吟罢,月牙伸手拉住怀袖的衣袖,已泣不成声,颤声道:“师父,原来打仗,真的如此,如此惨烈……”
福全在一旁也忍不住暗自抹泪。
那些乞丐仍不同地揪扯着三人的衣靴,口中只重复着那简单的几句:“赏口吃的吧……赏口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