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明嘴角抽搐了一下,坐在茶馆里听着那说书的吹得天花乱坠。自从几日前她将内力消化完之后,每天都会到城郊无人处去练习紫色阵法,回来走累时就会在茶馆休息片刻,然后再回暗府。
结果这几日她可是听了不少自己的流言蜚语,而且传的越来越离谱。
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说书先生形容的“空谷幽兰、圣洁高雅”到底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呢?
“我看那女子恐是有心计之人,否则好好一个女子,怎么会那么凑巧倒在王爷军队附近,又偏巧被王爷看见了?”茶馆中,有个男子很不屑的开口吐出一句。
周围立刻站起一人顶了回去:“有心计又如何,至少人家美女天仙。”
“谁也没见过,鬼才知道到底是不是天仙。”
嗯嗯,柳花明很认同那个贬自己的男子。就是嘛,没见过就乱吹,她哪里生的这么好了?更何况她也没出现在花园里啊,醒过来的时候头发都乱蓬蓬的好不好!
说书先生把折扇一合,翘着小胡子趾高气昂的对着那“口出狂言”的男子骂道:“你是不信老夫说的话了?告诉你,我可是亲眼见过那姑娘的!那日我从桃花河说书归来,便亲眼瞧见了那被抱在暗王爷怀中的女子。”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挤上来:“如何,如何?”
“美丽不可方物,更是浑身散发着紫色光芒,绝非普通人间之人,恐是天上仙子落入了凡间啊。”说书先生眼中闪过晶亮之色。
柳花明:“……”
“天啊,原来真是天上仙子啊。”“难怪皇上对她如此重视,我亲眼看见从宫中送去的礼一车接着一车。”“若能见上一面,可是三生有幸了。”人群立刻悉悉索索了起来,全部发出了感叹。
谣言果然可怕啊。柳花明摇了摇头,付了茶钱之后正要站起来,突然外面闯入了十多个大汉,冲着里面狂吼一声:“薛家小娘子,赶紧给我出来!你爹已将你抵押给了我们赌庄,你今日须得跟我们回去了!”
茶馆里的人顿时站了起来,纷纷让开到两旁去,中间一个格外消瘦的小姑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已经吓得不轻了,脸色惨白的看着那些大汉。
“你是薛家小娘子?”其中一个大汉格外猥琐的冲着她上下打量,可怜的小姑娘扶着桌子直哆嗦:“是……”
“那就请你跟我们走吧。”大汉一把伸手就将她抓了过来,姑娘白皙的手臂在他掌中显得格外瘦弱。大概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小姑娘突然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哭哭啼啼起来:“不走,不走……我爹不会将我卖掉的,不会的。”
大汉皱起眉头,取出一张卖身契递给她看:“你瞧仔细了,上面白纸黑字,你爹输了一百两银子,拿你做抵押,还欠了二十两呢。”
姑娘看见后顿时心灰意冷,几乎是一副生无绝恋的样子。
大汉们要将她拖出去,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挣脱开他们直接朝着柱子撞了去!就在旁边的柳花明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住:“你做什么?”
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没料到这姑娘竟如此刚硬。
那些大汉一见连忙围了上来将她们拉远了柱子,他们可是出来收债的,若是她死了,那八十两岂不是白费了。其中一个大汉还十分感恩的转身对着柳花明道谢:“多谢这位姑娘出手,否则我们回去都不好交代了。”
柳花明看了那可怜的姑娘一眼:“你们带她回去之后会做什么?”
“通常是卖给春风馆的(妓院),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大户人家前来选婢女,便一同卖了。”大汉看着猥琐,倒是如实回答了她。
柳花明点了点头:“小姑娘不容易,性子这般刚硬若是如了春风馆,恐怕过不了几日又要闹,若是真死了,你们也落了个孽债,不如为她寻个好出去,等大户人家来选婢女,再卖也不迟。”
“姑娘好心肠,可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不然我们也不想趟这浑水啊。”那大汉说道,看了柳花明一眼,柳花明的衣着看似素雅,实则都是极其精致之料。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再多加干涉,毕竟有契有约,要怪就怪她生错了地方,有了这么一个爹。
迈开脚步要走,突然那姑娘跪了下来,一把抱住柳花明的腿:“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去那种地方!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会洗衣会煮饭,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下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那些大汉也僵了僵,看向柳花明。
柳花明沉思了片刻,不好意思的抽出自己的腿:“对不起,我也会洗衣煮饭,可能暂时不需要你。”而且她寄人篱下,身上没有分文……这句话她没说。
周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赌局
地上那可怜的女孩眼眶一湿,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缓缓松开手,她就这么跪在地上,垂了眼帘:“是吗……”
或许其他人能给出些同情心,前来抓人的大汉却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一把将女孩从地上抓起来,像扛麻袋一样直接扛起打算就走。却没想到已经拒绝了女孩的柳花明忽然又开口:“你们的赌场在哪儿?逆”
“六巷十三街。”
“好,我去。”
整个茶馆的人都涌动了,他们纷纷跟着柳花明一路往那赌场去,对她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都觉得十分好奇:“这姑娘打算去做什么?也要赌钱吗?”“就不怕把自己给赌进去啊?简直是疯了。”“别啰嗦,跟着走,有好戏看了。鼷”
六巷十三街拥有大大小小十几家赌场,其中大汉所在的杲匄赌场,算是这里面最大的。柳花明进去时便看见里面站着几百号人,玩着各式各样的赌局。
大汉将那带回来的女孩丢给了场内的一个管事,让他将她带下去先关起来,自己则转头看向正四处打探的柳花明:“姑娘想玩什么,我对赌场十分熟悉,可以先为你介绍。”
“你们这里有没有樗蒲?”(樗蒲:用樗木制成用于掷采的投子,五枚一组,是古代赌场会用的一种赌戏)
“当然有!”大汉立马为她带路,“姑娘跟我来。在我们这儿,樗蒲是由场里的人坐庄的,姑娘只要押下一定银子,与庄者比试,只要赢了,就可以得到翻倍的钱。”
樗蒲所用的赌桌比较扁长,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站在对面与周围一圈人玩着手中的投子。柳花明从路口到进来这一段路,他总共掷了三次,几乎每一次都是雉,手气十分好。其他人用的投子与他都是同一副,可到底是赌场的庄者,手法炉火纯青。(樗蒲的五枚投子,有黑有白,可以组成六种不同的排列组合,也就是六种彩。其中全黑的称为“卢”,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为“枭”或“犊”,为杂彩。共有卢、雉、犊、枭、塞,这五种排列组合)
柳花明走到赌桌边站定,其他从茶馆跟来的人都围在边上看好奇。庄者抬头看了她一眼:“姑娘也来玩?你要押多少?”
“我没带钱,押我这个人成不成?”柳花明答的平静,周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庄者第一次遇见押自己的,愣了一下,为难的朝着后面的管事看了一眼。那管事会意的点点头,庄者便问柳花明:“可以。你若输了,便要留在我们赌场里;如果你赢了,场里抵押来的人,你随便挑选一个带走。”
“好。”柳花明也不啰嗦,拿起桌面上的樗蒲就轻轻一撒,第一把就是最高彩“卢”。
其他押赌的人目瞪口呆,连对面的庄者也是一怔,他皱了一下眉抬手也掷了一把,同样是“卢”。
“平局,那我再来。”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接下来柳花明所掷的每一把居然都是“卢”,她就像是被赌神眷顾了一样,一把又一把轻而易举的掷出了人人都想要的颜色。对面的庄者一开始也连续三四把“卢”,但到了后面明显有些气势虚弱。
他们这家赌场会在很多赌具上动手脚,但樗蒲全凭技术,他熟能生巧,几乎可以玩出任何一种模样,不过显然对方也是此道的佼佼者。
庄者本来就是要偶尔放水给他们点甜头,然后再一把一把捞回来的。如今抵押的是个人,他每一把都不能输,连续这么多把都是“卢”,以后谁还敢来他这一桌。
终于到第五把的时候,庄者的手已经伸不下去,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管事,管事脸色也十分不好,沉默的冲着他摇了摇头。
庄者长吁一口气,在这第五把输给了柳花明。
柳花明格外淡定,好像理所当然一样,抬起头看向庄者:“我赢了。”
庄者点了点头:“姑娘请随管事走一趟,屋后有几个赌场赢来的人,你可以随意挑选一个带走。”
“不需要,”她指着远处那个带她进来的汉子,“他刚才带了一个姑娘进来,你让他将那姑娘放走吧。”
周围围着的一圈人全部都震的目瞪口呆,这小女子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居然拥有这么强的赌技?赌场的管事只摇摇头,在这世上赌技好的人比比皆是,只不过今日赌场不走运,遇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