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涩哑呜咽,双眸微红紧紧瞧着慕容肆,像是在质问,又像在诉苦。
慕容肆心绪搅乱,眉梢拧了下,又听得她继续说下去,“我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你连这点都不信我么?那场火灾之后,我便被诊出有孕,每次太子擎强我之后,我都会偷偷喝避孕之药。阿四,此生,我只会怀你的儿子暗暗。若非我们儿子在太子擎手里,我又岂会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不回来找你,每至夜深人静之时,只要一想起你和儿子,我便流泪到天明。”
慕容肆心眼一跳,长眉却拧得更深,他们竟然真的有了一个孩子,而且那孩子在太子擎手里。
她泪语凝噎,轻轻抽泣着,眼泪滚出眼眶,爬上她蜡黄的脸颊,她昂了昂脸,将眼角那块疤痕抬高,满满当当映入了慕容肆眼里,她又哽咽道,“你知这疤从何而来?你是不是一直认为这疤是在那场大火中留下的,你若是这么想的,那么你便大错特错了。慕容擎明知那孩子不是他的,他还让我生下来,就在我临盆那日,他用对付淫犯的刑具烧得火烫,在我这里烙上了一个yin字。他说,要让这个淫字伴我一生,让我记住我曾背叛过他。若不是后来他派我去梅九发身边,不得已之下,我才用烙具将这里给烫平,那个yin字才模糊了变成了一团皱巴恶心的疤痕。”
她说到痛苦之处,指尖唇色发白。
站在一旁的听荷听着这些,只觉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背上蹿起阵阵凉气,飕进骨骼之中,让她身子忍不住颤抖魍。
戚王二人听得断断续续,都是聪明人,大致知晓了太子擎对楚长歌所作所为,太子擎生性本就狠辣,楚长歌又背叛了他,做下此等变.态行径也不足为奇,但此刻听一个女子徐徐说来之时,仍觉毛骨悚然。
慕容擎太可怕,如今由楚长歌证实了确实没死成,想必那些囚犯定是他派人劫走的,这次只怕要卷土重来了,这人只比秦遇更为不择手段,否则,他也不会拿那个孩子要挟楚长歌了。
戚、王二人又是猛地一震,那可是皇上唯一子嗣,他们都知道皇上早有纳秦小鱼为妃的心思,可如今楚长歌回来还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皇上又该如何抉择?
二人朝门内探去,果见慕容肆身形微的一晃,背后紧攥成拳的手缓缓松开,颤巍巍朝楚长歌脸上抬去,抚摸上她颧骨上的那块疤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除去心疼,再无其他。
夜风从门外吹进来,拂过楚长歌鬓前发丝,他又轻她轻轻撩起,勾到她耳后,他薄唇一张一阖颤动着,声线亦是跟着轻颤粗噶,“长歌,我只以为你为我吃尽了苦,却不知这苦头已苦至这般。”
言毕,就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楚长歌抱住他,滚滚热泪洒在他肩头,渗透进他衣料,烫进了他骨髓之中,他搂在她腰际的手掌又是用力一拢,“那人从你身上夺走的,我会一一教他还回来,千倍百倍,甚至更甚。”
听得他暗暗咬牙发誓,楚长歌知这人已完全信任她,他们毕竟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他的心迟早会回到她身上,至于秦小鱼,只是迷失时的替代与慰藉,她才是他这辈子最爱亦是最想呵护的女人。
“阿四,别再对我说那些狠话。我好不容易回到你身边,就是想和你一起救出我们的孩子,我已有许久没有见他了,我好想他。”
事至如此,他还哪里说得出狠话来,即便一句,也是说不出了,这女子已为他怀胎十月生下儿子,她是他孩子的母亲,他如何下得去一句重话?
无尽的亏欠感将慕容肆淹没,他心潮翻滚,再难说出只言片语,紧紧抱着她良久之后,满腹愧疚只化作一句无奈地“对不起……”对不起长歌,同时,对不起小鱼,他终究是要负了她们其中一人了。
听荷见这里像是再也不需要她了,便知趣地悄悄退了下去,王中仁是宫中老人,哪能没这个眼力,看样子皇上今夜是要在这边宿下了,王中仁小步上前问了皇上一声,“皇上,可要老奴在外面候着?”
“不用了,你回去歇着吧。”
果然,皇上是要留宿椒房殿了,今夜过后楚长歌将重获圣宠,只怕秦小鱼……他心中对那个机灵俏丽的伪太监不免有一丝感怀同情,可怜的小鱼。
王中仁心中叹了口气,又问,“可要吩咐敬事房记下?”
这楚长歌也住进椒房殿好些光景了,却没名没分,这“楚姑娘”的称呼也只比宫女高了一级而已,若是要给她正名,由敬事房记下这一笔那是最好不过了。
慕容肆一皱眉,再看一眼楚长歌哭惨了的小脸,只给了王中仁干脆利落的一个字,“记!”
“老奴这就去办!”王中仁恭敬回了一声,给皇上和楚长歌都施一礼,礼毕转身,匆匆走出了椒房殿,为这屋里二人带上了门扉。
朱漆大门“咯吱”一声就被关上,如今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如此良辰,不欢好,岂不浪费?楚长歌心眼一动,便探上身去,想去吻慕容肆的唇,可他眼中闪过一丝什么,轻轻避开了她唇,她木讷凝视着这人,适才这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分明是厌弃,她不懂,这人才将她用力拥入怀中,那份激动热忱不假,这刻怎会连一个吻都不肯给她?
她心口狠狠一拧,眸光逼紧了他眸,咳嗽了几声,低柔婉转问道,“可是我变得丑了,你就嫌弃我了?”
“不是!”
“那是为何?你都不愿与我亲昵?”
他宽厚温热的手掌来到她背上,替她轻轻按抚,“你身子不好,我怕伤了你。”
这人分明口是心非,那只是一个吻而已,怎会伤了她?以前他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这般冷淡,至少他现在吻秦小鱼的时候认真炙热,那灼灼火焰就像要将秦小鱼融化一般。
“白韶掬那小妾与秦小鱼长得有几分相像,我一眼便看出是你将他小妾掉包了,如今秦小鱼已被你救回了宫中了吧。秦小鱼医术最是高明,何不请她来替我诊治下,她能将燕弟断了十几年的残腿给医好,也许她还有法子令我恢复绝世容颜呢。”
她眸子一转,声音轻软低涩,就如此试探性地问道,只见他眸光又是一深,紧抿着的双唇费力扯开,“好,明日我便命她过来。”这女子亦是聪慧之人,儿时是她授他如何谋算,她又怎会看不出今日那白韶掬的新娘被换了呢。只是当她提起小鱼名字之时,他心中繁复杂乱,此番愁苦滋味难以言说。
楚长歌笑着谢他一声,他再朝她巴掌大的小脸看去,她泪痕未干,脸上虽然有难看疤痕,仍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他眼眸不知为何猛然一模糊,眼前女子就换上了另一个女子的脸,她眉眼弯弯,清澈的水眸睁大,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他答应过要送她一件礼物,可那件礼物——
“我回来后,你是第一次这般专注看着我。”
楚长歌沙哑的声音飘进他耳,他募得一怔,方回过神来,几番思忖,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前几日我中了地狼蛛之毒,昏迷了一宿,那宿是你在我身边照顾,我醒来之后便发现我怀中那把梳子丢了,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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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151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一)
楚长歌沙哑的声音飘进他耳,他募得一怔,方回过神来,几番思忖,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前几日我中了地狼蛛之毒,昏迷了一宿,那宿是你在我身边照顾,我醒来之后便发现我怀中那把梳子丢了,可是你?”
那梳子?那把梳子小巧精致,上面镌刻着一树盛开的红梅,而她最爱梅花,她以为那是他要送给她的礼物,便顺手拿了回来,不曾想——
楚长歌眉心凝蹙一下,这便是慕容肆今夜过来的真正目的吧?他本打算封她为靖国公主,同时要把那把木梳要回去。
“那梳子挺好看,我亦挺喜欢,送给我也无妨啊?”她娇俏一笑,撒娇似得看着他。
慕容肆又是一沉眉,口气凝重,“将那梳子还我,你要什么都行。魍”
那梳子于他来说究竟是何种意义,他为何如此看重?她都如此婉转恳求于他,他也不肯答应,那梳子看上去像是女人的物饰,虽是经他细心保管养护,但仍看得出那是一把陈旧古老的梳子,莫非是秦小鱼用过的,所以他才这般急着要回去?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焦急之色,她与他相识相处太久,鲜少见过他神情如此着急,这人向来都是从容不迫淡定如斯的,可她还是想堵上一把,黏入他怀中,继续撒娇,“若我不肯呢?”
只感觉他臂上肌理一绷,他声色硬朗,甚至带着胁迫,没得半分迟疑,“我再说一遍,把那东西还我!檎”
他言下之意是,若她不给,那么他会动粗,她的阿四啊,果然是长大了,浑身上下带着帝王凌厉杀伐,不容人半点反抗,她面部僵了下,又高高挽起唇角,“你这人怎还像从前一样开不得半点玩笑。只是一把梳子而已,还你便是,我总不至于为了那个冰冷物件与你闹翻吧?”
如此笑说着,她就站起,从梳妆柜中将那把檀木梳子取出,塞到他手中,“喏,你要的宝贝。这个还你,但你得送一把一模一样的给我,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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