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思每天准时上下班,下班就回家,回家后继续处理公事,脸电视也不看,似乎没有一点娱乐活动。一天到晚绷着张脸,出了下属和合作伙伴就没有其他人打电话,凌纱一直以为她是个不近人情没有朋友的人,今天回来却带了个男人。
斯斯文文,差不多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西装,拎着超市的购物袋,看到凌纱就笑着道:“你是思思的姐姐吧。”
韩思思冷着脸跟进来,瞪了男人一眼:“让你带着嘴巴过来是吃饭的,不是让你来多话的!”
男人好脾气地笑道:“怎么说也是你姐姐嘛,认识一下。”
韩思思冷冷道:“不需要!”
晚饭是韩思思和那个男人一起做的,大多是男人做的,他不想韩思思累到。
饭菜仍旧很丰盛,饭桌上即便加了个人也仍旧很安静。
男人不停地给韩思思夹菜,偶尔也会给凌纱夹,气氛很和谐。如果不是男人说了一句话的话,会更和谐。
男人笑了笑:“总觉得我们像是一家三口一样,有没有幸福的感觉?”
气氛诡异地变了。
韩思思拿着筷子的手蓦然收紧,突然一把将筷子甩了出去,铁质的筷子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吓得凌纱一震,男人也吓到了:“思思,怎么了?”
韩思思猛地站起来,眼神冷厉得吓人,狠狠盯着凌纱:“幸福?哼,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而我的幸福,也已经被你们彻底摧毁,再也不会有了!”
说完就抽身回了房间。
凌纱瞪大了眼睛,韩思思刚才的语气和声调,跟她这些年做梦梦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这是……她尚未了结的前世么。可是,到底,发生过什么?
32欠你是不是(倒V)
饭桌上只剩下凌纱和那个男人,凌纱继续沉默地吃饭。
男人沉默半天,才缓缓开口:
“思思刚才,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其实很关心的。那天听说你醒了,抛下几百万的合同,不管不顾就去了医院。而且十年前你变成植物人以后,需要庞大的医疗费支撑,医生建议……自然死亡的,可是她毫不犹豫地把父母留下的遗产都压在了医院,就为了让你维持生命。她才十五岁,就辍学去打工,一点一点地积累,好不容易成立现在的公司,一个女孩子家,其中的心酸外人又怎么知道?
“这些事就连我,都是听别人说的,她认识了她五年,追了她五年,她也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我心疼她,却从来走不进她的心里。能让她心房的,大概也只有身为姐姐的你了。她毕竟,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吃过饭,凌纱主动收拾碗筷,奇迹地发现竟然非常顺手。
一个碗也没有打破!
太神奇了!
等男人走了,她足足盯着自己的手发了许久的呆。
半晌才醒悟过来,这些“技能”应该是属于这具身体的,不是安居院菱纱的。
安居院菱纱不会做家务,只会捣乱。
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凌纱回房间的路上,在路过韩思思的门口时脚步不自觉地一顿,甚至手已经抬起来要敲门了,却被凌纱的另一只手按住,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进了自己房间,房门被狠狠地关上!
她没有想去找韩思思!
这具身体……果然不是她的。
安居院菱纱坐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死死地瞪大眼睛。
她想回家。
第二天,韩思思带凌纱去医院复查,身体状况一切正常,至于不记得以前的事归结于:长期的昏迷和当年的脑部缺氧,对记忆造成了损害。
韩思思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开车载着凌纱回家。
安居院菱纱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自己不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事,这种事自然不能到处宣扬,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说出来估计只会被当成精神病人对待。她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但也知道韩思思心情不好,等车子进了车库,她才淡淡地道:“你很在乎是失忆的事?”
韩思思狠狠踩住刹车,冷笑一声:“在乎?你的事不值得我在乎!我在乎的是……”韩思思冷冷看着她,“凭什么你可以那么轻易地忘记,我却要承受米带给我所有的痛苦?忘记就能抹消曾经的一切吗?不能,凌纱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恨之入骨的口吻。
凌纱沉默下来。
忘记不可以抹消一切,那死亡呢?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已经不在了啊。你的恨,她又怎么知道?
凌纱的身体好了以后,就经常到附近逛一逛。韩思思偶尔也会带凌纱去公司,她的公司不算太小,员工大概有百来人。韩思思在公司里也一天到晚板着脸,对员工要求很严格,但不至于苛刻,给的待遇更好,也看得出在员工中间的信誉很好。
韩思思的公司尚在发展阶段,她忙得要命,有时候连饭也顾不得,员工知道凌纱是她姐姐后,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起送饭的事。
凌纱点头。然后又发现,“她”做的一手好菜。然后生活更规律了,早上一起在家吃饭,中午凌纱送饭去公司,下午凌纱去逛超市。
这天下午,凌纱去超市买完东西回来的路上,接到韩思思的电话,说会开车去接她,让她在超市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门口等着。也没等几分钟,就看到韩思思的车子在对面停下。这个地带,车子不好转过来,可凌纱买的东西又很多。
韩思思招招手,让凌纱等在原地,她过来帮忙提过去。韩思思小心地从车流中往这边走来,距离也在一点点缩短,八米,七米,六米……两米……
凌纱瞪大眼睛,眼看着那辆红色跑车突然加速,走到车道中间的韩思思进退不能。“她”本能地跑了出去,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气将韩思思推开,代替她被车子撞飞。
砰——
凌纱重重落地,眼前一片模糊,片刻后响起韩思思的尖叫声。
“姐——”
凌纱的瞳孔涣散,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远到她几乎已经忘记。
凌纱的童年一开始其实很幸福,有疼爱她的爸爸和温柔的母亲,然而一切的幸福和美好在她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春天天气渐渐变暖时,凌纱贪玩地跑去附近结冰的河面上玩耍,却不料脚下的冰层已经融化,她整个人掉进冰水混合的窟窿里,拼命挣扎却不能逃脱,被找来的凌父救起。
她被推到冰冷的冰面上失去知觉,再醒来才知道爸爸已经死了,为了救她。
一向温柔和蔼的母亲受不了打击,精神变得不太正常,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性情大变,动辄就打就骂,将父亲的死亡全都归咎于她。
本来就内向的凌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默默承受母亲的怒火,身上大伤小伤再也没有断过。
直到十二岁那年,母亲带着她改嫁,嫁给了丧妻的韩叔叔。
韩叔叔家有个九岁的小妹妹,漂亮可人,就是有些蛮横霸道。凌纱跟着妈妈进韩叔叔家第一天,就被韩思思狠狠地整治了,被夹在卧室门上的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凌纱默默地换掉湿衣服,谁也没有说。
尽管韩思思的态度很恶劣,但韩叔叔一直把菱纱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一样的疼爱。
凌纱和妈妈在韩家平静地生活了六年。
韩思思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姐姐,而且经常在韩叔叔和妈妈不在的时候,就对她冷嘲热讽。韩家和凌家住的不算远,对于凌家当年发生的事很清楚,韩思思一直在说凌纱就是个不详的人,她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他人的爱,爱他只会死的很惨。
凌纱默然。
她一直以为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可是那天当她很母亲一起在外面看到好心人搭救落水儿童时,母亲的神情变得恍惚,再看她时的眼神带着歹毒。
凌纱没有料到,这就是一切导火线。
那天她放学回家,母亲却没有如往常般在厨房做饭,客厅也里静悄悄的。
她听到卧室那边传来巨大的声响,便立刻跑了过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
妈妈手里举着一把菜刀挣扎着,韩叔叔试图抢下来,而韩思思蜷缩在床脚,哭得一塌糊涂。
母亲疯狂地喊叫着:“放开,让我杀了她,让我杀了她!她会害死你,会害死我,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凌纱的眼泪瞬间湮没眼眶,原来还是因为自己。母亲将思思当成当年的自己,想要杀了她。
韩叔叔看见门口的她,立刻喊道:“凌纱,快把思思带出去,她吓坏了,我制住你妈妈,免得误伤了你们!”
凌纱回过神,顺着墙边跑进卧室,抓着韩思思的胳膊要跑出来,却被清醒过来的韩思思一把甩开,哭喊着:“你滚开,你跟你妈妈都是坏人,你和你妈妈分走爸爸的爱,现在还要杀了我,歹毒的人,你们……”
凌纱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冷冷看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