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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有子无谋 (乃乃)


听了这话,赵大再叹一口气,然后朝外喊一声知道了,这才对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众侯府护院道:“听见了?要是侯府被贬之前,咱们过来送礼,送了也就罢了,三爷肯定不留咱们。可现在侯府已经被贬……”
说着,赵大第三次叹气,语气沉重得厉害。
“你们可知道,侯府被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
“侯府被贬?”
卧房里,今日及笄礼的主角正对镜而坐,那向来都是挽成发髻的一头青丝,此时被一柄象牙梳正从头到尾梳得整齐而妥帖,柔柔顺顺地披在肩后,然后用一根深蓝色丝带松松系住,瀑布一样炫人眼目。
她身上也没穿外裳,只一件雪白的丝绸中衣,下面一条同色的罗裙。中衣上没什么图案纹饰,就只是新做的专门用来今日及笄礼的中衣,裙子则是十分贵重而精致,裙摆处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边,上头有深蓝色的丝线勾勒出几蓬细碎的花瓣,瞧着和她整个人一样的简洁清爽。
听了小姐的问话,正在打理着深蓝发带的蓝香道:“对啊,被贬了,听说陛下卸去了世袭的爵位,侯爷也是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还勒令不准上朝,在家闭门思过半年,现在京城里都没人敢跟侯府走动了。”
楚云裳闻言微微拧眉:“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就突然贬了侯府?”
之前四月底的时候,不还是说,宏元帝心疼汝阳侯,连汝阳侯要重建侯府,宏元帝都是特意询问了是否需要宫里的人去帮忙?怎的这才过了多久,一转眼的功夫,汝阳侯府居然就遭逢了如此巨变?
是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连楚云裳都不清楚的事情,蓝香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何能知道,当即便对着镜子摇头:“奴婢也不知呢,奴婢也只是听客人们说的,具体侯府为什么会被贬,没人说,奴婢也不敢问。”
妆扮完毕,蓝香放下手中的象牙梳,笑嘻嘻道:“小姐,您就给奴婢透露下口风,说说今儿要主持礼仪的人是哪位夫人?连绿萼姐都不知道呢,大家伙儿就都眼巴巴地等着那位夫人出场了。”
楚云裳此时正想着汝阳侯府被贬的事,闻言也只得失笑:“能给我主持仪式的还能有谁?懿都里的一品诰命夫人,数来数去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肯亲自来给我出席的,你觉着会是谁?”
她这样一说,蓝香立即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了。
能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整个懿都,好像也就那么四五个人,无一不是鼎鼎大名的重臣元老的正室夫人,就算是宫里的娘娘见了,那也是得客客气气,不敢如何甩脸子。
仔细想想,能来出场自家小姐的及笄礼的一品诰命夫人……
蓝香眼睛一亮:“奴婢知道了!原来是那位夫人啊,小姐,您面子可真大,连那位都能请动,好厉害啊。”
楚云裳摇摇头:“那位夫人我已经十年未曾见过了,先前回京的时候,也没敢送上拜帖去拜访。如今那位能亲自前来,也是看在十年前的情分上,否则哪里能来?她年纪大了,舟车劳顿要不得,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是要还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自她回京之前,十年来,谁见了她不是要落井下石、狠狠羞辱一番?
那时连她生母莫青凉都是自身难保,护不住她,方将她留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汝阳侯府,更何况别人?
楚云裳一直都觉得,那过去的十年里,愿意出手保护她的人,无论日后如何,她都是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有保护过她,但也没有害过她,现在也肯继续与她来往的人,她虽无法待对方如同以往那般亲厚,但该保留的联系还是要保留的,绝不能随随便便就抛却了。
人心从来都是最难揣测的东西,她未来要做的事很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寻求别人的帮助,所以必要时刻,除了月非颜那等虚伪奸佞小人必须要断交外,其余人该认识认识,该结交结交,楚云裳从来都不是那种自大到以为固步自封便能成就大事的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乱世将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为紧要的,必要时刻,还能够活命。
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了,房外不停呈来消息的人,也是来的次数慢慢减少,显然是及笄要开始,客人们大部分都到了,自然过来禀报的人也就不怎么过来了。
楚云裳也已经做好最后的准备,刚从梳妆台前站起来,正准备在蓝香的陪同下前往举办仪式的西庭院,同那位要为自己主持及笄礼的一品诰命夫人会面,就听外面又有人道:“七小姐,越王府的贺礼送来了,三爷要小的赶紧交给您。”
越王府的贺礼?
楚云裳微微一挑眉:“拿过来。”
于是蓝香开门去接了,转身竟是递来一封信函。
蓝香有些诧异,越王府的贺礼居然就是这样一封信?还没问出口呢,就听外面的那个仆从又道:“七小姐,这只是贺礼中的一部分,其余贺礼已经送去库房了,礼单在管家那里,您晚些时候可以去看。”
楚云裳摆摆手,示意蓝香将人送走。
她站在原地,拆开了手中这一封来自越王府的信函。
信函里没有别的,有的只是一张从圣旨上一字不差誊抄下来的帝王旨意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楚云裳很熟悉,是九方长渊的字,也就是慕玖越左手写出来的字,末尾的印章也一个是九方长渊的,一个是慕玖越的,意在表明九方长渊能够将帝王旨意给从圣旨上誊抄下来,是占了慕玖越的功劳。
然而这一张信纸上的字是有多么的好看多么的工整多么的认真,却是都无法让得楚云裳动容。
她只仔细看着信的内容,看着这从圣旨上誊抄下来的内容,看着看着,眉眼渐渐地深了。
良久,唇角一弯,笑容冷冽而诡谲。
她看着手里的信纸,外头和风徐徐,阳光明媚,好一个暮夏时节。
然她身处的这一小片地域里,却是森冷如冰,冷若寒冬。
那一双凝视着信纸的眼里情绪复杂,是求而不得的痛楚,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是悔不当初的痛苦,是一雪前耻的快感。
是种种以往不知幻想了多少遍应当出现的情绪,那些素来都只能在最深的心湖里方能出现的情绪,如今皆尽爆发来,她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涛骇浪,最后一缕良知在那悬崖边上堕落,从此世间再无当年那个天真而无辜的小女孩,有的只是一个背负了前世今生悲戚凄惨的女人,有的只是一个再没了任何良善之心的冷血女人。
前世三年悲戚,今生十年凄惨。
当年到底是谁做错了,还是将错就错,还是一错再错?
紧紧抓着信纸的手指已然是因为力气太大,关节都是发白,手背上的青筋也是一根根的凸起。楚云裳几乎是着了魔一样,将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最后,不知是看了多少遍,终于心满意足了,她抬起一只手来,摸了摸自己一直在上扬着的嘴角。
她从拆开这封信开始,就一直在笑,笑容从未收敛,从未平息,像是怎么也笑不够一样,她难得发自内心地觉得愉悦。
指尖冰凉,嘴唇温热,她自顾自地抚摸着,良久,一声嗤笑。
“楚玺,这是你罪有应得。”
自作自受自作自孽,所以得到怎样的下场都怪不得别人。
所以怪不得当初对她狠,对她绝情,对她极尽一切为人父所不该有的态度举止。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所承受过的一切,终于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复。
孰对孰错?
没人知晓。
……
时间回到十日之前。
那日正是七月廿二,懿都也不是特别热了,凌晨时分微风吹着,细细凉凉的,让人心情很是舒坦。
楚玺的心情也是难得舒坦了一回,原因无他,当初被楚云裳一把火烧了一半的侯府耗时整整三个月,终于是重建完毕,虽没了以前那传承数百年的书香世家所拥有的浓厚笔墨韵味,但新的侯府怎么看也怎么是极崭新的,让人看上一眼,便能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当然,想要保持这样的好心情,须得不要去回想三月前的那一幕,楚玺自也是不敢去回想。
他只扶正了头上的官帽,乘坐轿子进宫上朝。
离开侯府的时候他还在想,一连告假三月之久,今天是告假结束后第一次上朝,可得好好观望朝中局势,以免再让陛下对他心生猜忌,否则上回还是陛下问他重建侯府可需要宫里派人,这回就该是陛下问他侯府缺人可需要宫里派人当眼线。
事实证明,今日的楚玺的确很低调,也很谨慎,只是这样的低调和谨慎,在一方奏折,和一道圣旨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全然的功亏一篑。
奏折是谁写的,是谁呈给陛下的,是谁在最后推波助澜的,这些都已不重要,因为奏折之中所言,全然重复在了那一道圣旨上。
圣旨上言:汝阳侯府楚氏之家,开朝以来罪行有四。
一则鸠占鹊巢,忤逆皇室,是为不忠;
二则龙假凤真,鄙弃皇室,是为不孝;
三则狼心狗肺,作践皇室,是为不仁;
四则狸虚猫实,谋害皇室,是为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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