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笑着抚了抚顾妍的头发,“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休息吧。”
顾妍嘴上说着是,到底还是去寻了柳昱,将今日在喜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也许是我多想了,可我总觉得那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是袁九娘及时出手,我恐怕已经在众人前露馅了。”
若非今日是亲姐姐出阁,顾妍却是说什么也不会出门的。依旧会在王府的铜墙铁壁里呆着,外人即便想要出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几斤本事。
柳昱摸着下巴摩挲了一阵:“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长个心眼总不是坏事……”他长长叹道:“看来得要抓紧了,你别急,阴阙的下落已有,等那头交接好了,送来了阴阙,就给你把这阳阙取下来。”
顾妍点头应是,之后便闭门不出。
顾婼三日回门时,是和纪可凡一道来的。她梳起了妇人髻,看上去气色极好,容光焕发,眉眼间多添了几缕媚色,整个人的感觉气质都有些不同了。纪可凡依旧是那样温文淡雅,一双眼睛时不时会看向妻子,目光柔情似水,而顾婼则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顾衡之拉着纪可凡一口一个大姐夫,顾妍也仰着头唤姐夫,纪可凡喜笑颜开,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红封。
顾衡之瞧见他衣襟处还有红封一角露出来,转着眼睛拉起他得寸进尺:“我大姊端重持家,又只有我一个弟弟,姐夫你要对我好一些!”
顾妍不由斜了他一眼。
纪可凡低笑着点头,又掏出两个红封给了他和顾妍。
柳昱看到这里都觉得尴尬,不由嗔道:“你这只皮猴子!”
顾衡之嘿嘿笑着道:“姐夫才不会介意呢!”
纪可凡当然不介意,他拿顾衡之当亲弟弟,凡事都依着他。
柳氏失笑,拉着顾婼进屋里去说体己话,顾婼就小声地红着脸说她很好,纪可凡对她也很好。
柳氏长舒了口气。
最初为顾婼和纪可凡订下婚约,除却两个孩子各自属意外,也是考虑到了未来的成分居多。
纪可凡虽是无父无母,但柳建文是他师长,相处了十几年,又认了他做义子,其实与一家人没多大差别。
纪可凡是争气的,年纪轻轻就高中探花,入仕为官,两家各自知根知底,顾婼不用担心上头的婆媳关系难相处,中间也没有妯娌小姑困扰,人口简单,只需跟着明夫人一道打理操持家事。
顾婼这门亲事是好的。
柳氏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顾婼和纪可凡回家之后不久,萧沥来了西德王府上。自上回在柳家和顾妍一别,他没有来找顾妍,而此时却是直接奔往柳昱在外院的书房。
“找到了。”萧沥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匣子,给柳昱看。
里头装的是一只和顾妍手上款式一模一样的紫阙镯子,粗粗看上去似乎并无差别,连上头镶嵌的六块宝石和花纹皆都如出一辙,但仔细品味,其实也能发现不同来。
比如这只镯子的紫阙主体颜色偏浅,没有顾妍手上戴着的幽暗深沉。
柳昱拿起对着阳光细细比划打量了良久。
紫阙存世极少,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叫阿妍过来了试过才知道。”柳昱说道,吩咐人去请顾妍过来。
见萧沥也在,顾妍难免想起来那晚上萧沥滚烫炽热的亲吻,不由自主脸颊上飘飞起两片红云。
萧沥微微地笑,认真又专注地看着她。
柳昱清咳一声打断两人目光的交流,让顾妍走近道:“花了一番力气找来的紫阙阴实,你瞧瞧看能不能合上。”
顾妍接过便套上腕子,它的口径比顾妍手上原先戴着的要大许多,可以轻松戴上取下。
在接触到腕上的镯子时,阴实好像受到了阻力,无法和阳实融合在一起,反倒相互排斥,即便用外力挤压着并到一处,过一会儿松开,仍然无法吸合。
顾妍看向柳昱,柳昱便狠狠攒起了眉:“这又是一块阳实……”L
☆、第240章 出墙
阴阳紫阙,相依而生,若是一对,自然会相吸相合,反倒若是同为阳实或同为阴实,便会相互排斥,这个特点有点儿像是磁石,不过紫阙的材质比起磁石更为特殊名贵。
正是因为紫阙的存世稀少,关于它的记载大多都停留在古书里,哪怕懂一些门道的都难以辨别识清。
这只新找来的镯子,是柳昱花了大价钱大力气寻来的,还找专人鉴别过这确确实实是真品,存世年岁与古本中的记载也对得上。
可谁又能想到,千辛万苦寻来的东西,居然又是一块阳实!
没有作为参照的阴实或是阳实在,要辨别阴阳极性,却是不可能。
“从哪儿冒出来的仿品,还来这儿以次充好!”柳昱大怒,恨恨砸了下桌子。
圣品之所以为圣品,必然是它有其独一无二的特性。能常年被供奉起来,交接至大祭祀手中,作为皇室的传承,也必有其过人之处。
正如世人喜爱临摹效仿前人书法工笔、写意画风,继承发展先人风尚一般,有人私自悄悄效仿制造这紫阙镯不足为奇。
然此般一来,却给后人鉴别判断添了一笔大麻烦,其中尤以高仿品最是容易混淆。
柳昱找来的这只,明显就是高仿品。
先前大费周折,到这会儿满心失望,不过就是眨眼的事。
柳昱深吸口气说:“没事,接着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顾妍和萧沥俱都沉默,萧沥虽然也有些失望,但还不至于灰心丧气。只是看顾妍的神情委实是有些奇怪了。
她握着那只新找寻来的镯子,慢慢靠近自己腰间挂着的藕荷色香囊,又缓缓离开。那香囊竟然被带着一道起来,过了会儿又突地掉下去。
反复几次,柳昱也发现了不同,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你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他双眼大亮。
要知道能够和紫阙阳实相吸合的,除了阴实便再无其他了!原来折腾了这么久。阴实其实就在顾妍身上!
顾妍解下香囊。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小锦囊。
明黄,是皇室专用的色彩,萧沥一看见就大致猜到了此物的来处。
顾妍讷讷说道:“这是先前太皇太后给我的。我把它放到了香囊里,不过很少佩戴了,今日也是一时兴起,为了配这身米分色的衣裳。”
宁太妃是紫阙镯的原主。也许阴实也在她的手中,辗转到了太皇太后手里也说得过去……萧沥觉得这回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柳昱不由分说让她拆开来。顾妍找了只小银剪子沿着周遭红线剪开。
之前太皇太后给她的时候她捏了捏,觉得好像是一粒珠子,解开来一瞧才发现是许多小碎晶吸在一块儿成的一个球。
碎晶是深紫色的,与自己腕上的镯子一致。仔细看其实镯子的纹路上都有千奇百怪的凹槽。
顾妍将小球靠近镯子,那些碎晶就自发地跳到凹槽纹路里去填充了所有的沟壑,天衣无缝。完整无缺。
柳昱微眯双眼,只听到“咔擦”一声。镯子自黑曜石和青金石中间一处隐秘的锁扣处打开,顾妍轻轻松松就将它取下。
“原来阴实是从阳实上抠挖下来的,以阳实为锁,阴实为钥……古人的心思还真是缜密周到。”柳昱不由感叹。
萧沥正紧紧盯着顾妍,柳昱也赶紧看向她:“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顾妍想着摇了摇头。
她没觉得有哪儿奇怪,似乎这东西有或是没有对她而言无甚差别。也许是他们都想错了,她能力的“觉醒”,与有无这只紫阙镯毫无干系……
其实最好的检验方法,无非就是现在来一刀子看看。
顾妍几乎想着就这般做了,拿起桌上的银剪子对着指腹划了一下。
萧沥柳昱俱都聚精会神定定瞧着。
只见原先冒着血珠子的伤口,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愈合。
顾妍一颗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柳昱拧眉沉目,萧沥默了默道:“似乎慢了些。”
顾妍这才惊觉,这次愈合的速度好像确实慢了许多,从前可是才见鲜血沁出就即刻不见了踪影,若不是伤口大了,根本不会容许有流血的可能。
柳昱便道:“等等看吧,兴许不会立即有成效。”
为今之计确实只能如此。
顾妍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往外走,萧沥快步跟了上去,怔怔凝视着前方少女的背影。她走得很慢,身形纤细,这些日子神色也有些憔悴,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要为难忧思上一阵。
有些人看来或许极好的东西,于别人而言,兴许根本就是在画蛇添足。
莫名地开始有些心疼,他走过去拉住顾妍的手,小小的一只,刚好可以由他包裹在掌心。
“阿妍。”他开口唤道,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妍倏地停下来。
院子里数十棵银杏树黄了,金灿灿的小扇一样的叶子忽闪忽闪飘落,就如她染了金阳色泽的浓密睫毛。
“你别怕,我陪着你。”
无论你什么样,我陪着你,保护你,不让人伤害你。
他人生至今不过短短二十年,也许比起同龄人要成熟深刻许多,但阅历经验比起老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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