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是从安庆嘴里说出来,就一定不好听,可余婉口吻中不带偏颇之色,尚可入耳。
墨绯一挑眉,“余大姑娘谬赞了,绯可当不得。”
余婉忽的低低一笑。她垂着眉眼看裙裾上的暗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九皇子那般少有的男儿,那等相貌就是整个紫禁城都是少见的。莫说不知多少闺中女儿芳心暗许,就是连……”
她抬头看着墨绯,“安庆公主,那也是心有慕艾。”
“谁也没想到。皇子正妃之位,竟是落到圣手大人的头上。”
听闻此话。墨绯皱眉,她心头并无多少波澜,毕竟在云离那边,太子连想娶个男后的事都干的出来。这点不合纲常的打闹,已经不算什么了。
况,安庆与当朝几位皇子。并无血缘关系,听闻。便是连宗室玉碟,安庆也没上的,空有一个公主的名头,又得皇后的欢心,未免日后女儿外嫁,牵肠挂肚,自然是留给自家人为好。
“先不论安庆的心思,是否于理不合,就说我那贵为皇后的姑母,余家几位姑娘中,也就安庆最得脸,起先哪,皇后还在几位皇子中挑选,毕竟这几位皇子哪个不是想讨好皇后,只恨不得成为皇后的亲儿子,安庆可谓是沧海明珠,要什是得不到的?”
“岂料,九皇子回朝,多年不见得质子皇子,竟也长成了那等叫人惊艳的高雅风流模样……”
余婉语气顿了顿,又问道,“圣手大人已经见过皇后了吧?”
墨绯点头,面无表情。
余婉手捻帕子,压着嘴角,讥诮地笑出声来,“阿婉说了那么多,不知圣手大人可是明白?”
墨绯略一思量,就勾起嘴角,“安庆眼见九皇子最有可能成为九五之尊,想做这正妃之位,指不定过个几年,就又是一个余皇后,一个皇子,那是有一位正妃,四位侧妃,余下不论。”
墨绯本就不是蠢笨之人,“所以,未来的九皇子侧妃之一,余婉姑娘,你今日可是打着让绯出头,甘心情愿被你当枪使?”
余婉就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她摇头道,“小女子一受祖蒙荫的姑娘家,最是贤淑不过,枪啊棒的从来不碰。”
墨绯可不相信余婉没利用她对付安庆的心思。
“阿婉最是钦佩有德之士,不忍见圣手大人被人白白算计罢了。”余婉依旧声柔笑暖。
墨绯冷笑一声,复又端起茶盏,送客的意味明显。
余婉起身敛衽行礼,“今日多有叨扰,来日春花灿烂之时,阿婉下帖子给圣手大人邀约踏青,还请大人莫要推拒。”
墨绯点头,今个才到三月,春寒料峭,待春花灿烂,还有段时日去了。
斜雨机灵地站出来,得了墨绯的示意,就领着余婉出花厅。
墨绯神色莫辨的在花厅又待了会,晦暗的阴影覆盖在她裙裾边摆,落下或深或浅的斑驳,平白添了几分的清冷。
不多时,苦妈来禀,已经送走青松祖孙二人,余婉那一番话,她也听斜雨说了,故而颇有担心。
触及这样关切的眼神,墨绯心头一暖,那点冷意瞬间从她指尖退去,“苦妈莫忧,若尤湖有心,这一应的事,他都能应付下来,若是无心,这南齐又哪里值得我留念,解了兄长之危,我自然还是要回外祖家的。”
见墨绯想的明白,苦妈这才略一点头,“姑娘若要嫌老身多事,只是这世间男女之事,多半都是心欢喜时,你万般不好,都是好的,不欢喜了,再多的好都是不好了,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身为女子,归宿是很重要,可也不是最重要,老身一直觉得姑娘制墨时,那便就是最好的。”
这样的话,原本是家中长辈对晚辈提及点化,墨绯晓得,苦妈是真心实意,若不然她一下仆自居的,哪里会说这些。
她也懂,苦妈说的,也是她一直秉行的,她时时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让尤湖在她心里进驻太多,她将自个的心,大多分摊给了制墨,唯有这样,在余婉说那些话时,她才不会像旁的女子那边,吃味嫉妒的失了冷静去。
墨绯的日子,从玄朱坊品墨会后,又清静了下来,对于那等万般求墨丸的帖子,她不予理会,每日在制墨、练字、阅卷之中就过了。
这样,待到四月,真的春花灿烂之时,她看着白鹭手上,明显穿着显紧的春衫,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皇子府的厨子给养出肉来了。
而在这些时日里,夜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盖因琳琅阁暗中的扶持,玄朱坊就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南齐。
文人雅士,谈及墨丸,第一的当属玄朱坊。
夜莺根本不满足于此,她晓得墨绯的志向,通过琳琅阁联系上大殷的玄朱坊,将两个王朝的连成一张网,不知不觉间,就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诸如,墨绯就晓得大殷的明月已经登基为帝,可那位子坐的并不安稳,兰后摄政,两亲母子仿佛一夜之间就生了隔阂出来,再不复往日的亲密。
至于云离那边,有墨玄几人在,操持玄朱坊更为顺利,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晋安太子手中一柄利器。
对这点,墨绯不太满意,她原意是想让玄朱坊成为自个兄长的后路,哪知晋安太子插手进来,生生分了她的权去。
不过,她如今人在南齐,那也是鞭长莫及。
五月的时候,朝中传来消息,说是九皇子在境外大捷,不日就要班师回朝。
一时之间,整个紫禁城风起云涌,几位皇子间暗潮涌动,竟隐隐结成一片,共同对抗九皇子的架势。
就是安庆公主,都安分了下来,被余皇后拘在宫里,并不能外出。
余婉倒是又到皇子府来过一次,给墨绯带了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自制的胭脂水粉等,顺便打探九皇子确切回朝的日子。
墨绯收了礼,却并不回答,她晓得余婉是心急了。
尤湖是在五月下旬的一个晚上突然出现在正房,那当墨绯刚好沐浴出来,一头青丝还在滴水,她穿着单薄的白色绵绸小衣,束脚灯笼裤,松松垮垮的用一根细带系在腰间,偶尔抬手动作间,能见欺霜赛雪的腰身那一点的猩红暖玉玉环。
白与红,极致的对比,当真是勾人。
这天渐热了,特别是南齐位北,更是燥热的厉害,她又不喜在房中置冰盆,故而晚上都穿的很是清凉。
她从净房出来,莫名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正拨弄青丝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莲步轻移,挨蹭到妆奁边,以极小的动作迅速抓着一柄锐利的赤金发簪,“出来!”
她转身一喝,脸上并无胆怯之色。
清喝如冰珠,掷地有声!
然,整个正房中安静无声,墨绯甚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眸子紧紧盯着某处,抿唇,“现在出来,本皇子妃不予计较,如若不然私闯皇子府,你当知晓是何罪!”
话落,就有低沉的笑声缓缓而起,像是砂砾相互磨着,很是沉,可又带陈酒的窖香,说不出的醉人。
墨绯握着金簪的手紧了紧,“哼,不敢露面的鼠辈,藏藏掖掖!”
威吓不成,她改激将,总归能让暗处的人露面即可。
“哎……”那嗓音叹息一声,“皇子妃穿的这般勾人,莫不就是让人看的?”
这话还未完,墨绯就感觉到耳旁有疾风袭过,眨眼之间,她就嗅到一股子的杀伐血腥之气,以及落入了冰凉的怀抱。
冷硬与腥气泛起,可又混合着男子才有的阳刚味,不难闻,可也绝不好闻。
素来爱洁的墨绯眉头皱的更深,只这一瞬间,她就猜到房中的人是谁,是以手中金簪也松了,她反而就着被人从后抱住的姿势,往后踹了一脚,“滚开!”L
☆、291、妻妾满堂
尤湖心头是从未有过的快活!
一番沙场的征战,他本就是性子薄凉的,再多的生死,也不会让他有半分的动容。
就是那一日,他收到殷九狐死了的消息,手边正砍敌人的头颅,飞溅的鲜血染红他的眼角,他也只在心里感叹了句——终于死了啊!
是的,终于死了啊!
他也终于不用违背母妃临终誓言,殷九狐死了,日后这世间,只有他尤湖一人。
他可光明正大又理所当然地站在日光下,接受众人的礼视。
然而,这一刻,他却是欢喜的,心尖发软,连带墨绯那一脚,也觉得再是亲昵不过。
他低低笑出声来,胸腔震动,一身软甲来不及换下,就那么人一旋身,带着墨绯坐到床沿,好生看着她,“数日不见,小生可是念想姑娘的紧,不知姑娘可是同样心忧小生?”
墨绯动了动,很不适两人这样亲近的距离,奈何腰身的手臂如铁,硬是不动分毫,她皱眉,很是嫌弃尤湖那身磕人的软甲。
“先放开!”除却最开始有那么一点的讶然,眼下她却是已经又清冷下来了。
尤湖也不觉得无趣,他将人搁上床榻,这才道,“小生日夜兼程,便是想早些回来见姑娘,眼下大军约莫还要两日功夫才能回朝,是以还要麻烦姑娘让人再备份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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