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便当先衣袖一摆,去了祖屋那边。
古绯神色不变,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当中,她只吩咐白鹭推她过去,其他的一句话都不多说。
墨家祖屋,位于整个墨家的正中央,前是厅,后是祠堂,但凡是墨家的大事,才会开祖屋,平素这地连后辈小生都不能来的。
古绯这还是第一次过祖屋来,也就很普通的正厅,连装饰的物什都没几样,里面站了好一圈的人,见她被门槛挡在外面,也没个上前说帮忙的,连同周围的下人,也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
墨老夫人站在最上头,手里捻着她那串很多年都没变的佛珠,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用木簪束在脑后,额前是一墨蓝色的额巾,穿着灰色僧衣与僧鞋,与古绯记忆里,多年的音容一模一样。
没人帮抬轮椅进门,古绯索性也就不进去了,她就在门槛外,气神闲定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半个字都不吭一句。
墨老夫人松弛的眼皮耷拉夏利,眼眸半阖,墨长河站在她下一点的位置,端着杯茶盏,专心品茗的模样,下来是墨家其六房的人,加上几房夫人,算是墨家所有的长辈都在了。
乐氏瞅了墨老夫人一眼,便拉着墨卿歌退到最角落,询问起在春意行苑的夏宴始末来。
气氛僵持在那,一群墨家人和古绯一人对持。
墨老夫人眸下精光一闪,下颌朝着墨二爷的方向一扬,墨二爷迟疑了半瞬,大步站出来,当即就对古绯冷喝道,“墨绯,你可知罪?”
古绯不答,她眼皮都没动一下。
墨老夫人颇为不满,她缓缓睁开眼,终于开口了,“绯丫头,你可晓得错在哪?”
古绯低笑了声,她嘴角勾成自晒的弧度,杏眼有点光像流星一般掠过,泛起氤氲的雾气,“老夫人话说的好生可笑,我才进门,又哪里来的错?”
“啪”墨老夫人一拍案几,腕间的佛珠与案几相撞,发生惊人的脆响。
“若无错,我墨家银库里的银子到哪去了?”老夫人怒不可止。
古绯一挑眉,杏眼眼梢向上弯起,“自然是该在的地方。”
“众所周知,银库乃世家根本,我墨家银库多年未曾有过问题,可你才接手几日,现今银库里便连半个铜钱仔都没了!银库理难不成不是银子改呆的地儿?”墨老夫人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很。
古绯一点都不意外,她垂眸理了理袖子滚边,才云淡风轻地道,“老夫人这话就问的怪了,银子没了,就找我兴师问罪,我这都才刚从行苑进门,哪里晓得那么多。”
“你还嘴硬!”老夫人指着古绯就差没破口大骂了,她朝外喝了声,“将人带进来!”
这话音一落,从正厅里面就推攘出两道人影来,古绯定睛看去,却是夜莺和苦妈,且夜莺脸上还带红肿,显然是被人给打过了。
她心头怒火升腾而起,似是火山熔岩喷发,可面上却越发的冷静,“老夫人,这是何意?”
“哼,”墨老夫人哼了声,“这丫头就是人证,她可是都说了,是你借由掌银库之便,将银库之中的银两尽数偷走,人证物证俱在,贱丫头还不跪下!”
(阿姽:哎……手残党了,说好的第四更打个商量,明给大家补上,明天就三更。)L
☆、239、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还不跪下!
墨老夫人字字铿锵如雷霆之力,她松弛的眼睑下是精光毕现,带着不怒而威的架势,若是那等胆小的,只怕已经被吓的当场跪地求饶了。
古绯一向冷面冷心,她杏仁眼眸轻描淡写地一扫墨长河,眼瞅着他旁若无人,半点都没将墨老夫人那等话当一回事,便心里有数了。
不让她进门,想来个下马威,她也就不进门了,就那么在门槛外,温言细语地道,“人证物证?我怎不晓得出去赴兰后与大殿下的夏宴一场,回来就什么都备齐了,花了不少心思吧?”
这么说着,她看了看墨卿歌,想来在行苑,闹出那么一场,便是为了拖住她,好方便这边墨老夫人的动作,毕竟银库里那么多的银两,想要神不知道鬼不觉地搬运出去,不花点人力物力岂是容易的。
“你还嘴硬?”墨二爷跳出来,指着古绯怒不可止,本来他一直觊觎族长之位,若是墨长河一直是族长那也就罢了,毕竟墨长河的手腕心机在那,他比不上,可要将这族长之位轮给半道出来的小辈,他哪里肯服气。
古绯一扬下颌,对身后的白鹭吩咐道,“去,将本姑娘的人带回来!”
连自称都变了,这像是个姿态,至此,古绯不惧墨家任何人,想要撕破脸,那大家就全凭手段比划一场,看谁笑到最后。
“是!”白鹭大声应道。她脚一跺,飞快地蹿至夜莺面前,手一带。就将夜莺带回古绯身边,苦妈随后跟上,总归古绯回来了,她也就无所顾忌,不用像之前,没古绯的吩咐,一直不敢动手。
这等行事无忌。当即就让墨老夫人脸色难看非常,古绯虽没亲自动手。可无异于已经是扇了一耳光过去,还是结结实实那种。
夜莺一到古绯面前就噗通一声跪地上,她面颊带红肿,眸子却晶亮非常。“姑娘,婢子给您丢脸了。”
古绯面无表情地从她脸上扫过,目光带森寒的冷然,“可记得是谁动的手?”
夜莺点头,她缓缓起身,手指墨老夫人身后一老妈子就愤怒地道,“是她!”
古绯冷笑了声,她朝苦妈瞥了一眼,“哪只手打的就给本姑娘废了!”
苦妈心领神会。她的拳脚功夫比白鹭更高深,且她身后代表的还是逍遥王,自然她来动手最为合适。是以,古绯话音才落,她人就已经如电般弹射了出去。
不及眨眼的功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就听闻那老妈子的惨叫声传来——
“啊,我的手!”
温热猩红的鲜血喷溅而出。墨老夫人离的近,也不知是苦妈有意还是无意。动作之间,那些血多数都溅到了老夫人身上,染了她一身的血腥味。
“啊,杀人啦……”
“救命……”
正厅之中惊慌一片,有那等没见识的后宅妇人当即就晕死过去,墨老夫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那只断手在地上滚了圈,刚好就落到她脚边,肉色被沾染上鲜血,那指头还能看到在抽搐。
她深吸了口气,满口鼻的都是血腥味,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老夫人御下不严,这等刁奴,打杀了都死有余辜,如今只是断手教训,算是本姑娘慈悲一回,饶她一条狗命!”古绯清冷透远的声音幽幽传来,字眼里的冰冷,透彻肌骨,仿佛从黄泉深渊吹拂起来的般。
墨老夫人紧紧抿着唇,她脸上的皱褶子深刻而明显,厚重的法令纹,让她看上去毫无半点慈爱,她既没惊慌失措,也没被这架势给吓住,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古绯,带着深沉的怨毒。
还有一人纹丝不动,那就是墨长河,他甚至连神色都没变一下,只看着一地的血,轻微地挑了下眉梢。
古绯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她虽坐着,气势半点不弱。
良久,墨老夫人开口了,她看着古绯,话却是对着墨长河说的,“老大,这就是你看中的人?如此残暴无良,怎可继任族长之位?”
墨长河笑了下,他扭头望着古绯,连眼底都是带笑的,“一个下人而已,母亲过了,况且儿子觉得阿绯做的很好,如此杀伐果断,指不定才能在这有乱世之像的世间,让咱们墨家再平安个一百年。”
闻言,墨老夫人眸色微闪,她缓缓转头看向墨长河,眼神锐利如鹰隼,“你当真如此想?”
墨长歌点头,“儿子当然如此想。”
墨老夫人冷笑一声,腕间佛珠哗啦响动,她指着古绯就问道,“银库之事,如何了?府里众多下人可是亲眼所见,是这丫头身边的人拿着钥匙进银库,将现银尽数偷走,如今府里没了现银,外面的买卖要如何处置?”
哪知,墨长河浑然不在意,仿佛银库失窃一事在他眼里就和今个天气真好一样稀疏平常,“没了就没了,咱们墨家历代族长不是还藏了一笔金子在么?取出来周转就是了。”
“混账!”墨老夫人这下是真怒了,能见她都被气到浑身发抖,“你作为族长,岂能不知那是墨家到生死关头才能取用的,如今并非那等时候,若是取出,你是想毁了墨家,你这个白眼狼的杂种,当初我就该一手掐死你了事,这么多年,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巴不得墨家败了才开心!”
墨长河自晒一笑,他眼底的暗芒氤氲出沉沉暮霭,也不知墨老夫人到底是哪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让他整个人一刹就如尖锐冰山,能生生将人给冻伤了去。
他撩起袍摆,缓缓起身。有肉眼看不见的巨大黑影从他背后延展而出,化成戾气涌动不休的巨兽,骇人的很。
“母亲说的什么话。儿子怎会有那等想法,”他声音很轻,可却带出泰山压顶的仄人感,“这墨家,也是儿子的墨家,既然母亲不同意取用那笔金子,就当儿子没提过。不过银库被盗一事,儿子觉得还是报到官府。让府衙的人来查一查的好,指不定还能追回一些,要是晚了,可能就一个铜子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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