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要将墨家一点一点的给掏空了,完事在祸水东引到墨长河身上,总归是他威逼她接下银库钥匙的,这是众目睽睽的事,便是这点,她就要落他一身骚,三番两次以墨玄下落来胁迫她,这点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232、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
一年四季都充斥着浅淡檀香的念慈堂,墨老夫人依旧那身灰色僧衣,花白的发整齐地绾起,只用一布巾从额绕过去缠拢,身上别说是配饰,就是一丁点的金银之物都看不到,不知晓的,还当和庵堂里的清修师父一般。
她右手以不变的速度捻着佛珠,那佛珠带暗红色,是上好的檀木制成,指甲盖大小,能见圆润非常,想来时在手间把玩多时才致此。
乐氏坐在下首位置,双手拢着大气也不敢出,屋子中央跪着墨卿歌。
黑发如瀑,素衣加身,不施粉黛,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也是妍丽非常,此刻她抿着唇,秋水翦瞳注视着墨老夫人,眼梢带莫大的委屈。
良久,屋子里的寂静让人心头发慌,乐氏首先忍不住了,她迟疑了会,开口唤道,“婆婆,卿歌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是不是算做惩戒了?”
捻佛珠的手一顿,墨老夫人睁开松弛的眼皮,虽已年老,可还能从她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看出年轻之时的风姿,薄唇小口,巧鼻圆眼,一鹅蛋脸,当年也算美人。
她嘴角浮起冷淡,“如此,那便起来吧。”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婢女上前搀扶墨卿歌,墨卿歌摇摇晃晃地起来,不自觉地揉按了下膝盖,一双腿像不是自己的,坐定后,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孙女,谢祖母教诲。”
墨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她捻佛珠的动作放缓,“可是知道错在哪了?”
墨卿歌心头一紧,她赶紧低下头,“孙女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不听父亲之言。与皇族中人往来,最不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闻言,墨老夫人嘴角那点讥诮淡了下去。瞧着墨卿歌点点了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算朽木可雕,不与你那短命兄长一样,也算不枉我自小教导你一场。”
墨卿歌不吭声,旁边的乐氏松了口气,晓得墨老夫人这样说,便是不打算计较墨卿歌坏了贡墨征选的事。
“以眼下之势,你是打算如何?”过了会。墨老夫人问道。
墨卿歌想了想,她才谨慎地回道,“避其锋芒,人前交好,等待时机。”
短短十二个字,可见墨卿歌心性的可怕,如此隐忍的气度,哪里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
偏生墨老夫人听了这话,还睁眼眼皮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善,你能想到这点,便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这人哪,不怕笨一点,可凡事要多动动脑子,多想一些,自然都会聪明的。”
“孙女记下了。”她起身,提起裙摆朝墨老夫人行了一礼。
墨老夫人又转头对乐氏道,“云娘,你为长河正妻,理应拿出大房的气度来。不可让柔贱婢与那丫头接触上,这会的墨家。咱们只需看着,不用出手。自有人会对付那丫头。”
“是,儿媳遵命。”尽管心头不愿,乐云娘还是点头应道。
说了好一番的话,墨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多看了墨卿歌那张脸几眼,斟酌片刻道,“卿歌丫头你生来貌美,老婆子也不是那等顽固不化之徒,原本我与你母亲打算着,即便你天赋差点,那也没关系,总归能找个天赋好的为你出力,可不曾想那丫头天生反骨,又被你父亲拿捏住了把柄,将我等此打算昭告天下,好在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制墨这条路子不能走了,也不能平白浪费了你这花容月貌不是,既然有了心思,想攀附皇家,那也得选个好的,才能成为助力,是以,万万不能是南齐质子逍遥王。”
“老婆子说这么多,卿歌丫头你可明白?”墨老夫人耐着性子娓娓道来。
墨卿歌微愣,她没想到墨老夫人对她的心思不仅不苛责不说,听这话里头的意思还在为她打算,不过念及逍遥王那俊美皮相来,她心里可惜了一声,也晓得轻重,“孙女省的,不过这攀附人选,孙女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还要劳烦祖母把眼。”
墨老夫人点点头,“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且先继续养好身子,最好么,与那丫头继续姊妹情深。”
说到这,墨老夫人似乎想起什么,脸上就带起了笑,“听闻前几天那丫头搬了一箱银子出去,说是要采买南齐百年松?”
这事乐云娘清楚,她遂回答道,“确有其事。”
“嗯,”墨老夫人嘴角的笑高深莫测,佛珠在她指间一捻,“那就让她这笔银子打水漂好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得墨卿歌和乐氏背脊打了个冷颤。
墨老夫人打的何主意暂且不提,且说古绯那日驳斥了墨家二三四房,给了五房配方之后,她便将平时的账目之事交由夜莺来管着,且夜莺也会制墨,虽说只能算小成,可趁着这会在墨家的当,古绯硬是从墨家藏书阁里搜罗了好些制墨孤本给她看。
随后,她便每日领着墨料,在墨室之中压根就不出来,谁也不知她在制什么墨。
尤湖有好一段时间没再过来,古绯初初那么几天觉得不习惯之后,倒也没再多想。
在偌大的墨家,乐清泊倒是来过几次,古绯没将人拒之门外,如今当年墨卿歌利用她制墨天赋的事,让墨长河给闹到了初元帝和兰后面前,即便当时让不得声张,可没过多久,整个大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瞬间,曾经的大京第一美人声名狼藉,不过墨卿歌容貌绝美,平素又喜抚琴作画什么的,惯是伪善的很,都这般境地之下,竟还有不少的人纷纷为她说好话,直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苦衷。
至少乐清泊便是如此想的。
他来绯园,夜莺和白鹭以及苦妈都没给他好脸色看,甚至茶都不给泡,而尤二必定缩在一角,眼都不眨地盯着,临到晚上的时候。便偷溜出墨家,不用想古绯也知道这是跟尤湖回禀去了。
这日,乐清泊又转了过来。他人不复从前的疏朗,瞧着古绯的目光带憔悴。碰巧遇见古绯不在墨室,在院中自行对弈的当,他也就进来坐古绯对面,初初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后来多半是憋不住了,轻咳一声道,“阿绯……”
“啪”白子落盘,这声脆响将乐清泊未出口的话就给打断了。
乐清泊敛了敛眉目。轻言道,“卿歌来找过我几次,托我来跟你说和,如今她时常想起年幼那会,这当她女儿家的名声也毁了,便熄了诸多心思,倒觉得从前大家一起的时候,快活些。”
古绯不说话,她慢条斯理地左手落下黑子,权当没听到乐清泊的话。
“从前……从前……也是我误会你许多。青梅竹马,连你天赋之事都不知晓,还自诩要与你白头。你如今这般对我,也是情理之中。”他说的怅然,眉目有情愁,望着古绯的眸光深邃而不寿,能见他脸上流露出的脉脉情意。
他瞧着古绯又落了几子,缓缓地道,“卿歌自小就生的好,她性子又绵软和善,小时。外头的小子就爱欺她为乐,以期得她注意和欢心。她时常被人欺了也不坑声,就会躲在闺房里哭。墨戈弋就爱拉上我一起,为她找场子回来,一来二去,我便将她当妹妹,爱护着一些,后来大了,墨戈弋醉心制墨,对卿歌便多有忽略,是以,我才多关照。”
话至此,古绯停了落子,她嘴角析出自晒的弧度,垂着眼睑,有风而起,带着她的发梢划过冷淡的弧度又落下。
“可阿绯,你不同,以前,你有兄长墨玄在身边,他不同墨戈弋,不喜制墨也不执着权势,一心一意地护你周全,且你多在墨室,也不大出去,就是墨家都没几个人认识你,自然也就无欺负一说,何况,阿绯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聪慧又让人省心,勿须我多注意,你也能将很多事打理好。”
“我不晓得,我对卿歌的回护,会让你误会,阿绯,你还相信我么?”
虽说的艰难,可乐清泊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随即他便觉得心有忐忑了,就连当年同古绯互明心迹的时候,都未曾这般紧张过。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屏了。
古绯扬了扬长袖,听了一席话将她的下棋的兴致也扫了,她翘起小指,挨个将棋子分捡入钵,好半天,就在乐清泊失望透顶的当口,才悠悠开口道,“未曾再有关系,何来相不相信一说?乐公子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么?”
她话意味不明,叫乐清泊疑惑不已。
瞧着他的神色,古绯嗤笑了声,她虚眯起杏眼,透过鎏金碎光,看对面的男子,不自觉得尤湖的脸就浮现在眼前,两厢一比较,倒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到底看上乐清泊哪一点了,才会觉得他是今生良人?
论聪明才智,不及尤湖,论相貌,也是不及,论心机手段,更是不及,就是这看人的眼光,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也不是说尤湖在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多重的位置,凡事有了比较,才会择出优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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