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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 (阿姽姽)


  古绯唇边的笑意越发扩大,墨卿歌这样顾左右而言他,也在意料之中,可她半点都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难不难言,不影响制墨便是,墨大姑娘想知晓小女子的身份,也好说,大姑娘用墨家的千钧捶法,小女子使易州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相斗一场,小女子逐一相告。”
  话语中,有浅淡的讥诮,明显她刚才就一直在说易州封家的事,还提及了今日也比斗一场,显而易见是和封家有关系的,可墨卿歌还问,聪明点的人,顿会觉多余。
  墨卿歌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乐清泊,却见他一直瞧着古绯眼都不眨,心头怒意横生,可她面上却笑的越发甜腻,“清泊,你失礼了。”
  她说着,还倾身过去凑到乐清泊耳边道,调笑之声加上女子的呵气如兰,若有若无的柔软体香,都叫乐清泊身体一僵,他回头,僵硬地冲墨卿歌点了点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再不看其他。
  尽管他心头,像有一只猫爪在挠,在得知易州有人来大京之后,便坐立不安,脑海之中不断念起古绯,可还是知晓,这会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总还要在画舫上呆个两三天,他就按捺下了。
  古绯这会的所有心思可全都在墨卿歌身上,即便她瞧着两人关系密切,可也只灼灼盯着墨卿歌一人,继续激将道,“原来,墨大姑娘也同墨戈弋公子一样,怕墨家的千钧捶法再次输给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不成?”
  墨卿歌眼梢带起绵连的温柔,她看向古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玩闹不懂事的姊妹,“姑娘,实不相瞒,墨家千钧捶法,历经两百年,卿歌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若以此为斗,实乃对不住这捶法。”
  古绯笑声毫不掩饰的嘲讽,“恰好,封家捶法也历经数代,小女子对其也只是稍懂一二,再是合适不过哪。”
  墨卿歌望着古绯,一人在画舫那头,一人在这头,那视线恍若利刃,隐带的怒意和冰冷,排山倒海,连绵不绝。
  乐清泊眉头皱起,他转头对墨卿歌道,“既然如此,卿歌你就应下吧,墨家除了戈弋,也就数你技艺最好,这场斗墨,不会输的。”
  涓涓如溪流的朗音,从前叫古绯深陷而不自知,可她这会听着,见着墨卿歌脸上无法言说的表情,当真想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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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闭着眼睛都能胜出(一更)

  乐清泊的话,像是压倒的最后一根稻草,叫墨卿歌再无法拒绝。
  她反应极快,缓缓起身,鹅黄裙裾延展过如水痕迹,笑意盈盈地看向古绯道,“如此,卿歌便如姑娘所愿。”
  说完这话,她双臂一伸,从案几前款款走出来,自有婢女跟上,“容卿歌换身行头,诸位稍后。”
  话落,她便带着婢女回房间,那摇曳飘渺的身姿,鹅黄暖色的曳地长裙,逶迤过处,都像开出无数的莲花来,只是一个背影,都绝色到让人永生不忘。
  左圣司回神的快,他深知墨卿歌这姑娘绝不简单,是以,时时警惕着,倒没被美色给迷了心智去,他转身问古绯,“姑娘,不去换身行头么?”
  白纱晃动,古绯道,“自然要的。”
  说着,苦妈上前,推着轮椅也进了这头的房间。
  而这时,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乐清泊猛然才发现,原来一身拢白纱中的女子,竟也是坐轮椅上的,心头有某种念头闪电一般划过,继而他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在他心里,到底觉得古绯不会这般和墨卿歌尖锐相对才对,两人从前的姊妹情深,他尽数看在眼里,他才这样想,一转念,又想起两年前上一次见古绯之时她的变化,又不确定起来。
  眉头不自觉皱起,乐清泊端起面前的清茶,凑到唇边,还没喝一口,他猛然想到,若那人真是古绯,不该来了大京,也不找他才是,是以,那人断断没可能是他的阿绯,只是个十分凑巧的从易州来的,同坐在轮椅上的姑娘而已。
  他打定注意。稍后晚点,去打听一番消息。
  要斗墨的两人都去换行头去了,左圣司闲着无事,他虽也认识乐清泊。可不是太熟,想了会,觉得没话可说,干脆一转身寻古绯去了。
  古绯换了行头,灰色的窄袖短襟,连发髻也散了,用一根带子束在头顶,还特意插上那根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听闻左圣司在门外,她直接让人进来。
  左圣司一进门抬眼。瞧着古绯那张素白没半点瑕疵的脸,愣了愣,他还记得早上古绯自个说的,脸上起红疹子了不便示人的事。
  古绯抿唇轻笑,还是对左圣司解释道。“我与那墨卿歌和乐清泊有旧怨,此时还不便以真面貌示人,故而遮掩了番,左公子,不怪罪吧?”
  左圣司摇头,他苦笑一声,随便找了椅子坐下。“若要怪罪,能怪罪的过来么?姑娘真是擅给人惊喜,上一次是见顾大家的时候,这次是斗墨,姑娘还有什么是在下不知道的?干脆一并说了吧,省的在下心里没底。”
  古绯扭头瞧着木窗外。在日光的折射下,水波粼粼如碎银,好看的晃人眼,她语气不真切的就道,“说来话长。左公子只需知晓,我同墨卿歌势同水火,定会为公子达成所愿便是。”
  左圣司瞧着古绯的模样不似在说假,且她眉目带潋滟轻愁,知晓是触动了忌讳,也就不在相问。
  古绯却像挑起了话头,她随意问道,“左公子以为,墨卿歌和乐清泊这两人如何?”
  左圣司不知古绯是何意,遂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当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且乐家可是云离制笔家族,墨家制墨,不是再合适不过么?”
  古绯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带旁人不懂的苍凉之意,“是哪,再合适不过……”
  左圣司皱眉,总觉古绯这话说的怪异,可又说不上来说是哪里怪异了,他瞅着古绯因着将乌发全束了起来,显得她那张脸越发的巴掌大,下颌又小又尖,那模样平白多了几分柔弱的楚楚可怜来,这会,他倒忘了古绯二话不说就让人废去古远四肢的凶残事迹来。
  眼波流转,那比常人大一圈的黑瞳像是最上等的墨丸乌石,晶亮如水洗,古绯拿起边上的白纱帷幔戴上了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左圣司回过神来,揉了揉有点发热的耳根,他怎就觉得古绯这相貌比墨卿歌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还耐看了来着。
  却说墨卿歌这头,她重新绾了个方便行事的堕马髻,穿象牙白的窄袖上衣,下配淡绿绣粉荷百褶长裙,她转着手头的胭脂盒子,就垂下眼睑道,“与人争斗,实非卿歌所愿,更何况是以墨家百年的捶法压人,这更有违卿歌性子。”
  她房里,除了随身婢女,还有好几位这次带过来的制墨师父,这些人全从属墨家,听闻这次斗墨,她娘亲乐氏便从族里借调出来的。
  听闻她的话,那几位制墨师父面面相觑,后一年轻制墨师父站出来道,“大姑娘性子软和,不喜与人相争,是为善,实在是那左圣司等人欺人太甚。”
  墨卿歌嘴角翘起,脸上温柔不变,“不可胡说,左公子是御史大夫左清最宠爱的幺子,若不是七妹苦苦哀求,卿歌也不会……”
  “大姑娘不必自责,那左圣司也就皮相不错,七姑娘下嫁与他,左家能同墨家结成姻亲,那是左家之幸。”另一下颌有黑须的师父道。
  墨卿歌转过身,秋水剪瞳一一看过几人,后单手掩面,“诸位师父,卿歌看七妹为情所困,太苦,心有不忍,是以,这场斗墨,卿歌是为七妹一辈子归宿在争取,可对那易州封家人,卿歌做不出来以捶法压之的事来,卿歌会良心不安,日夜煎熬,若实在无法,卿歌也只有做做样子,听天由命,只是可惜对不住七妹……”
  这一番话说得句句为难,加之她绝色之姿,睫毛轻颤,眼眶微红,一身强忍的倔强,当即就让最年轻的制墨师父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姑娘,您只管走个过场,不必为难,小的愿在后制出佳墨,后去阴干室替换回来便是。想来一只懂皮毛的封家后人,又有几多能耐。”
  “是,这是个法子……”
  “可不必到阴干室替换,在婢女去阴干室的路上。就可略使手段,将墨丸给调换……”
  “对,这样稳妥……”
  几位制墨师父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开了,半点都没觉得自己这般为之,是叫人所不耻,只要不让墨卿歌再如此难过便可。
  墨卿歌嘴角绽开一丝浅淡的笑,可又很快消失,她抬眼,睫毛上还悬挂晶莹点滴,“这……可不行。卿歌这是陷诸位师父于不义……”
  “大姑娘不必多说,我等心意已决,定助大姑娘赢得此局。”那年轻的制墨师父脸上带微红,显然能为墨卿歌分忧,已让他心神激动。
  墨卿歌低下头。沉默好半晌,才低低的道,“既然如此,卿歌就劳烦众位师父了,若不是卿歌历来不擅与人相争,又何苦让诸位……”
  话确是再说不下去了,这当。机灵的贴身婢女适时提醒时辰差不多了。
  墨卿歌点点头,一直头微垂地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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