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雁晃了晃牵着的手,仰头问他:“我们要走哪去?”他们似乎在到了闹市后就一直无目的地走着。
“你想去哪?要去护城河放花灯吗?”赵彦清本想说要是觉得没意思就回去吧,但看怜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出口就成了这句话,顿了顿,又添了句,“比在府里的湖边放花灯强多了。”
“没有花灯啊!”怜雁已经很后悔为什么之前没做几盏了。
赵彦清不以为意,“护城河边上肯定能买。”
怜雁却摇头道:“这得自己做许愿才会灵,买来的没用。”
“就是放着玩,哪有那么多讲究?”赵彦清嘴上虽这么说,却已拉着她去看旁的。
怜雁指着前边儿不远的人群道:“我想去看杂耍,挤得进去吗?”
赵彦清朝那看了看,人着实太多,道:“别去了,挤来挤去的被撞着了不好。”见怜雁失望的模样,又道:“去酒楼上吧,站在楼上瞧下来应该看得见。”
怜雁笑开,兴致勃勃地同赵彦清上了酒楼。
酒楼上的人也不少,且不是富商就是达官贵人,小二见赵彦清和怜雁虽身着不凡,可身后却没个仆从,不像是勋贵出游,一时摸不准他们的身份,笑着婉拒道:“两位客观,实在不好意思,今儿上元节,人多,没空位了。”
赵彦清蹙了蹙眉,“楼上一个空位都没了?不是厢房也无碍,廊前的空位就好。”
小二为难道:“二楼被一贵人整个儿都包下了,实在抱歉。”
“贵人?是谁?”京都的贵人能越得过赵彦清的能有几个?若是相熟的,打个招呼蹭个位子也无碍。
小二道:“小的怎敢问是谁,瞧那阵仗,约莫不是皇亲就是勋贵了。”
怜雁在听闻有贵人在时便不想留下了,她拉了拉赵彦清,轻声道:“算了,走吧。”
赵彦清想到怜雁的身份,亦觉得留下不妥,拉着怜雁回身走了出来,才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个尖细的声音在问小二:“方才不是有位公子进来了吗?是咱们爷的朋友,爷让我来把人请上去。”
那声音,一听便知道是个太监的。
赵彦清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带着怜雁隐入人群中。
怜雁轻声道:“那应该是位公公呢,想来楼上的人是哪位亲王吧?这样避着没关系吗?”约莫那位贵人从楼上看到了赵彦清,才着人下来请。
赵彦清无辜道:“是那位公公下来晚了,我何曾避着?”
怜雁噗嗤一笑,随即又有些担心起来,那位贵人看到了赵彦清,那自然就看到她了,应该……认不出她吧?她道:“你说他看到你和我两个人上街来,他怎么想?”
赵彦清知道怜雁旁敲侧击地在问什么,没点破她,只道:“他只当我出来风花雪月,不会多瞧你一眼的。”他认出那太监的声音了,是雍王身边的冯公公,楼上的人应是雍王无疑。雍王和怜雁最多在家宴上见过几回,就这么远远地看一眼,又是夜晚,定然认不出来。
但若是请上去,恐怕就危险了,因此赵彦清才快步避开冯公公离开。
听赵彦清这么说,怜雁亦放下心来,只是没法子去楼上看杂耍了,两回上元节上街,都没看成,怜雁难免有些悻悻然,正巧喝彩声传来,怜雁伸长脖子又看了几眼。
赵彦清道:“这么想看?”
怜雁点头,“以前上元节上街过一次,也没看成。”
赵彦清一叹,“罢了,你跟紧我,挤进去吧。”
怜雁双眸一亮,“真的?”
“骗你作甚?”赵彦清道,伸臂将她护在怀里,另一手拨开人群往里走。
虽然拥挤得很,怜雁却丝毫未被撞着,只埋首在赵彦清怀里,很快就走到了前排。
眼前是一人在耍猴,各种式样引得喝彩声不断,怜雁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杂耍,不免有些兴奋。
还有一只半人高的猴子拿着托盘讨钱,一个一个地讨过来,若没丢钱,就站在那人跟前不走,惹得人群里一阵阵笑。
很快它就走到赵彦清和怜雁跟前,赵彦清往托盘里丢了一小块银锭,那猴儿还煞有其事地拿起咬了咬,像足了一守财奴收银子的样子。
怜雁乐不可支,道:“这猴儿有趣。”
像赵彦清这样大方的往托盘里丢碎银的可不多,耍猴人特地上前道:“多谢贵人打赏!”又让那猴儿在怜雁跟前翻了几个跟头,完了还人模人样地作了一揖。
怜雁笑得合不拢嘴,赵彦清亦多了几分笑意。
约莫看了两刻钟,发现耍猴人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个动作,怜雁才有些倦了。赵彦清看在眼里,问道:“要回吗?”
怜雁点点头,跟着赵彦清走出了人群,又瞧见了卖吹糖人的摊子,问道:“侯爷,你吃过那个吗?”
“吹糖人吗?小时候吃过,你要?”
怜雁摇头,“不要,你吃了没拉肚子吗?”
赵彦清好笑道:“为何会拉肚子?你看他们不都在吃?”
“可我吃了一回就吃坏了肚子,之后再也不敢吃大街上摆摊的吃食了。”
赵彦清笑道:“你还真是娇气,吃个外头的吃食都会吃坏肚子。”
怜雁想想也是,吃个吹糖人都会吃坏肚子,确实娇气,不过还是反驳道:“现在可没那么娇气,没进府前我和潜生还向驿站的小二讨过包子吃呢!”
赵彦清心尖微滞,那个时候,她过得很难吧?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娇气点没什么,我又不嫌弃。”
☆、第⑧章
入了二月,潜生的县试愈发近了。
怜雁开始变得紧张兮兮的,她每日都往淳化斋跑,没敢整日去查他的功课,怕潜生有压力,只送些吃食过去,又嘘寒问暖的,唯恐他县试时忽然病了。
最后连赵彦清都忍不住说她,“是潜生县试又不是你县试,你怎么比他还要紧张?我看潜生的状态蛮好,你可别影响了他。”
怜雁一想也对,她若表现得太过紧张,岂不是让潜生都跟着紧张起来?这才往淳化斋跑的少了,可还是满脑子都是县试,还对赵彦清道:“侯爷,要不您帮我问问先生,潜生的县试可有把握?”
赵彦清道:“他若没把握就不会三番五次地向我提让潜生脱籍,你甭操心,就算这回没考好,下回再接着考便是,左右潜生才十岁,不用急。”
怜雁其实并不是那么急,就是觉得不踏实,唯恐出了岔子。
夜半时怜雁被噩梦惊醒了,后背的冷汗湿了一片。赵彦清警觉性高,有点动静也醒了过来,伸臂将怜雁搂过,抚了抚她的背,“做噩梦了?”
怜雁嗯了声,有点茫然地看着床顶,似是没回过神来。
“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潜生去县试,没考上。”
赵彦清好笑道:“你真的太紧张了,一个县试而已。”
怜雁扯扯嘴角,没说什么,往赵彦清肩膀靠了靠,有些歉疚道:“吵醒侯爷了。”
“没事,睡吧,别太担心。”赵彦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睡过去了。
怜雁却清醒了过来,圆溜溜地睁着眼睛,其实她梦到的不是潜生没考上,而是潜生去考县试时不知怎的被发现身份有假,有人忽然指着他喊:“快,是皇长孙!快抓起来!”然后一窝蜂的士兵冲了过来。
她拉着潜生跑,一直跑到北城门,接着就看见林泰的尸体,都没来得及哭,一支冷箭忽然射中了潜生,然后她就惊醒了。
怜雁觉得挺悲哀的,两年多过去了,其实她的噩梦做得不少,特别是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但却是第一次梦到林泰,结果梦到的还是一具尸体。
她想,在梦里说几句话也好啊,她虽然不信托梦一说,但好歹是个慰藉不是?
至于潜生身份暴露被冷箭射中,怜雁也只能宽慰自己说,梦是相反的。
之后怜雁基本没睡着,只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稍稍眯了一会儿,早晨爬起来时就顶着黑黑的眼圈。
赵彦清神色阴婺地盯了她半晌,“你怎么搞的?”
怜雁很郁闷,睡不着啊,有什么办法?
赵彦清在当天下衙回来,就去淳化斋找了潜生。
潜生见他亲自前来,吓了一跳,忙把他请进屋子,找了最好的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虽说之前因为赵彦清将怜雁收了房潜生对他略有不满,但自从赵彦清忽然帮他脱籍后,潜生还是挺感激他。
赵彦清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道:“你对县试把握如何?你阿姊担心得晚上都睡不好了。”
潜生愣了愣,他知道怜雁挺担心的,但也没想到竟然都睡不好觉了,道:“挺有把握的,只是……”只是他阿姊担心的约莫不是这个。
赵彦清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就想到,是了,怜雁应该是在怕身份暴露。
他轻叹道:“告诉你阿姊,身份问题不用担心,脱籍的时候直接把文书都改了,直接成了从侯府脱出去的家生子,连林家的那层关系都没记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潜生惊疑不定的看向他,“侯爷你……”他这语气,是知道了什么?
赵彦清没打算解释,又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翻案?若要翻案,单单科举入仕途似乎帮助不大,我见你似是在看一些兵法书,是有打算入军营?”潜生毕竟在府里,他有什么动作自然逃不过赵彦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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