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雁确实并不太提得起兴趣,可上至诰命夫人们,下至丫鬟仆从们,聚在一起时聊天八卦之余便是玩这叶子牌了,她也不能总在旁干看着,总该会些才好,笑笑道:“估计等我厉害了,赢了钱来尝到甜头,估计就会喜欢了。”
她既然喜欢,赵彦清便随她去了,写完最后一个字,就让怜雁摆晚膳进来。
雯月摆好箸,丹云端了汤碗进来。常文常武估计被赵彦清派去做差事了,怜雁回来后就没见过他们俩,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丫鬟,心道果然让常文常武两人轻松不止一点点。
正笑着,忽然听到丹云惊呼一声,随后便是汤碗翻到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就见赵彦清起身跳开,但怜雁还是看到他的衣衫下摆处被洒到了。
雯月似乎被吓到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丹云则一边跪下惶然道:“侯爷恕罪,侯爷恕罪……”一边用袖子慌乱地擦着赵彦清的衣衫。
怜雁蹙了蹙眉,丹云做事一向井井有条的,今儿也不知她怎么了,竟出这样的岔子,还这么随便地拿袖子去擦赵彦清衣衫,怜雁忙站起身道:“侯爷,没烫着吧?”
赵彦清摇头,“没有。”
“我陪你去西此间换身衣裳。”怜雁道,又朝向丹云,“还不快把这里收拾干净?”
好在赵彦清没追究,他也不会因为下人的一点失手就大发雷霆,去西此间换了身衣裳后又回来用了晚膳。
晚间,怜雁趁着赵彦清还在书房,将丹云叫道跟前道:“你今儿怎么回事?怎么毛手毛脚的,幸而侯爷不计较,否则有你受的。”
“姑娘恕罪,奴婢一时分了神。”丹云似乎也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地告罪。
若换做严厉些的管事婆子,便是赵彦清不计较,想来丹云亦有的受了,只是怜雁想着丹云初来乍到,一时不慎出个岔子也情有可原,她也不是像郑妈妈那样时不时会竖起规矩的人,只告诫道:“今后当心些,若是再犯,这映月泮你可就没法待了,定是要送回去的。”
丹云忙道:“奴婢记下了,今后做事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怜雁没再追究,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雯月端了炭盆进来,摆在西此间,要在赵彦清回来之前将屋子暖起来。
怜雁问:“地龙烧了吗?”
“已经烧了,过会儿就会热起来。”
怜雁拉紧身上的袄子,“今年冬天可真冷,不,每年冬天都这么冷!”
雯月笑道:“姑娘可真怕冷,奴婢瞧着侯爷是个火气旺的,要不是因为姑娘这么怕冷定然不会把屋子捂这么暖和。”
怜雁笑斥她:“别瞎说!”顿了顿,她问道:“哎对了,你们是怎么被郑妈妈选上到映月泮来的?”
雯月道:“当时得了消息说要往映月泮添丫鬟,大伙儿都抢破了脑袋争的,有后门的找后门,没后门的就净往郑妈妈跟前凑,把喝奶的的劲儿都使上了。都以为这是要往侯爷身边送贴身丫鬟,想着一步登天,自然就卖力了。”
怜雁笑道:“结果却是来伺候我的,是不是很失望?”
“不不不,”雯月忙摆手道,“奴婢觉得跟着姑娘挺好,侯爷总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就怵人。”
怜雁与雯月和丹云相处不过几天,自然看不出她们究竟怎么想,总归日久见人心,她也不急着现在就去判定雯月话里的真假,只是笑笑,又问道:“那你呢?是怎么被选上的?莫不是也找了后门吧?”
雯月有些赧然,红着脸道:“我娘同郑妈妈要好,其实我无所谓的,我娘一直想让我出息些,现在有了机会,就去找郑妈妈说了说。”
雯月还真实话实说把这层关系都道出来了,倒是实诚得很,怜雁道:“原来你还是家生子?”
“不是家生子,我爹娘并不在府里当差,只是我家同郑妈妈家是邻居,我能进府里来,还是靠郑妈妈帮的忙。”
“原来是这样啊,”怜雁道,“那丹云呢?”
雯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同丹云以前并不十分熟识,说的话也不多,不过听我以前同屋的姐妹说,丹云做事勤快又认真,几个管事妈妈都挺喜欢她。这次打翻了汤碗估摸是在侯爷面前太紧张了,姑娘别怪她。”
“才来了没几天,出点岔子也情有可原,左右侯爷没怪罪,我自然也不会追究了。”
雯月笑,“遇上姑娘这样脾性好的,也是奴婢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
又是一年上元节。
晚膳是在寿安堂用的,用完晚膳后,贤哥儿又提出向去街上玩。
今年老夫人没同意,“街上乱,这个时候人贩子最多,前儿还听说阮翰林家一个孙女儿丢了呢!再说,你们去年也玩过了,上元节年年都是这么回事儿,没什么好去的。”
贤哥儿撇撇嘴,还欲说,被三夫人拉了一把制止了。三夫人只觉得丢人,这么几个哥儿,就贤哥儿说了要去街上玩,弘哥儿一直规规矩矩地在二夫人身边,别提多沉稳。就连最小的俭哥儿都没有吵嚷着要去街上玩,方才赵彦清问他功课,亦答得顺溜得很。
这晚老夫人处散得早,赵彦清和怜雁亦回映月泮去。路过湖畔,瞧见不少丫鬟在那儿放花灯,还往花灯上抛铜钱,说是沉了许的愿望便能实现。
侯府里的丫鬟每年上元节都在玩这个,去年怜雁原也做了花灯想一起玩的,只不过后来带着俭哥儿上街去,没玩成罢了。
而今年,连花灯都没准备,看着她们玩得开心,倒有几分歆羡,说实话她有不少愿望呢!
赵彦清忽然开口道:“可要上街去玩?”
怜雁一愣,“老夫人不是不让吗?”
赵彦清好笑道:“老夫人不让贤哥儿去,难道还不让我去?”说罢拉了怜雁手腕,“走罢,去晚了人散了就没意思了。”
☆、第⑧章
怜雁还在怔愣,被赵彦清拉着往外走,“就、就我们俩?不让人备车?”
“走一条街就到闹市了。”
“那也得同下边的人知会一声啊,省得他们找不着人。”
赵彦清拗不过她,打路边随便拉了个小厮道:“去和常文说声,我和怜雁出门去了。”
小厮受宠若惊,立马应下就飞奔而去。
怜雁无话可讲了,仍由赵彦清拉着出了门。
原本赵彦清是抓着怜雁手腕的,走着走着就自然而然握到了手上,牵着她往前。
怜雁在赵彦清握了她手时手臂微微一滞,随后便觉得自己敏感了,他们之间该做的哪个没做,牵个手又怎么了?
没走多久就到了闹市,上元节不宵禁,这个时候异常热闹,往来的人流也拥挤,赵彦清将怜雁往身边带了带,伸臂将她环住,省得被人撞着。
“怎么忽然想到上街了?”怜雁问他。
大街上吆喝声嘈杂,赵彦清没听清,低头凑近几分。
怜雁踮起脚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怎么忽然想到上街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赵彦清目色染了笑意,道:“我瞧你看着丫鬟们放花灯都眼馋得很,怎么,街上不好玩?”
“也就这样,这时候上街就是来看人头的。”怜雁道,话一出口,就觉得莫名得熟悉。哦,对了,当年的上元节她缠着林泰要上街,林泰就是这么说的,“挤来挤去,看的都是人头,没什么好玩的。”
只是那时候就是看人头她也喜欢啊,连出宫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上街?那年上元节正巧是林家二房小少爷的洗三礼,她跟着母妃去了林家。只是母妃是肯定不会同意她上街去的,于是她缠上了林泰。
最后林泰拗不过她,同意了,为了不惊动旁人,连下人都没带,就像现在一样,两个人,只是身边的人不同罢了。
其实林泰说的不错,大街上挤来挤去的都是人,她想看杂耍,结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隔在外边,除了听到惊呼声,什么都没见着。而一路上林泰也唯恐她跟丢了,紧张兮兮地拉着她,不离半步。
但尽管这样,她整晚上还是兴奋极了,看什么都新鲜,还在小摊上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只是回去之后,免不了一顿罚,甚至因为她的失踪惊动了宫里。其实怜雁还好,因为在外边儿吃了串吹糖人就吃坏了肚子躺在床上,没被追究,只可怜了林泰,她听说那之后林泰被林将军狠狠地杖责了一顿,还关在屋子里禁足了半个月。
那是她第一次上街,也是郡主生涯里的唯一一次,那年她九岁,林泰十四岁。
后来,她到了侯府后,没了不能出门的束缚,上街买布匹,上街买书,上街买……闹市与大街对她来说早不似从前那般离她遥远,同时也没了从前的新鲜劲儿与向往。
就像现在,她可以很用极其随意的语气说,上街也就这样。
赵彦清听她的话里似乎有些兴意阑珊,不免有些惊讶,低头看她,却见她遥遥地望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孔明灯,眸色却没有焦距,神游物外,似是沉浸在另一段时光里。
赵彦清没再说话,别开头看着挤来挤去的人流,忽然觉得怜雁说的不错,上元节上街来就是看人头的,着实没什么意思。
等怜雁收回思绪的时候,她就敏感地发觉两人间的沉默气氛有点异常。赵彦清似乎不太开心,紧抿着唇,侧着头看另一边,也不知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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