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觉得表姐妹们,眼界太小?可我觉得,苏奶奶并不比表姐好到哪里去,待人接物,她哪有……”
“人各有长处,何必要用自己的长处去比别人的短处呢?”李太太的话让李小姐耳根又红了,李太太握住女儿的手:“我说过,你的表姐妹们,并不是不好,但我希望你,我的女儿,能见识广阔,知道这天下有各种各样的人,而不是像当初在闺中的我。”
“娘!”李小姐这会儿才晓得了自己娘的苦心,脸微微一红,抱住李太太不说话,李太太搂住女儿:“我的女儿啊,只有自己坚强无比,才能不担心任何风雨,而不是只依仗自己的身份去骄傲人。”
李小姐刚要回答,就见李知府从前面匆匆走来,李小姐忙喊一声爹爹,李知府应了一声就对李太太道:“你在和女儿说什么呢,也不进屋?”
“说一些做人的道理,我怕女儿被我惯坏了,眼界只在宅院之中,不出市井之外,不晓得天地有多大,那就成另一种井底之蛙了。”李太太的话让李知府笑了,这桩婚姻,让李知府最满意的就是妻子的教养了,从不以出身骄人,也不怨怅,而是一直跟随着自己,在学着所有的东西,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李知府想着就对李太太道:“我们的女儿定会如你一样的。”说完李知府就道:“我要下县去一趟,这两天的有几个案子,我都交给同知和苏通判了,你给我准备下行李。”李太太哦了一声就道:“同知罢了,这苏通判……”
“他知县出身,对审案也该有自己的心得,为上官分忧,也是应当的。”李知府说了这一句就笑了,李太太知道,丈夫觉得王家家教很好,对苏桐拒绝这门亲事,比自己的疑惑还要深,这一回,丈夫是存心想看看,苏桐到底有没有能力?
苏桐当然不知道李知府心里想的是要试探自己,不过就算是要试探,苏桐也不害怕,毕竟做为新任佐贰官,给上司看自己的能力也是很平常的事儿。苏桐接到卷宗后,就开始研究卷宗,这一研究就研究到点灯时候,茭娘见苏桐还没回来,让人到前面去请苏桐。
苏桐被催促了,才抬头看向外面,原来不知不觉就天都黑了,再看看这些卷宗,苏桐索性把这些文字都抱起,吃完饭再看。茭娘见到丈夫回来时候还抱着卷宗,问过了不由摇头:“你啊,还真有些不好说。”
苏桐放下卷宗接过饭碗往嘴里扒饭:“我这新到一任,让上官知道我的能力也是平常事。”
茭娘微笑:“那你也不怕别人说你官迷,想升官?”苏桐放下饭碗认真思索:“没有什么好怕的啊!我做官,也是想为百姓做好事,自然是官越大,能做的好事越多,若是怕人说,就……”
茭娘拍拍他的手:“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个,你赶紧吃饭,吃完了看你的卷宗去,这是什么案子,你这样愁眉苦脸的?”
苏桐顺口道:“下面县里转上来的,说是一个丈夫死了,寡妇要改嫁,这家不许,还说是寡妇和改嫁的人合谋谋死了丈夫,这案子,验尸又没有伤痕也没有毒。已经吵了好几年,那寡妇改嫁过去都生了儿子了。”
寡妇改嫁在民间少有阻拦的,这家子不但阻拦还一口咬定就是和人合谋谋死了丈夫,也是有邻居们的证言的,但这证言也只证明这妇人水性杨花,尸体检验不出任何问题,还真是让人头痛啊。
苏桐在那里把卷宗翻来覆去地看,特别是验尸记录,那更是看了无数遍,但已经换过三个仵作,都说绝无伤痕,更无容情。
茭娘收拾好了准备歇息见丈夫还坐在灯下看着卷宗眉头紧皱,茭娘上前笑着道:“你也不用再这样连夜看了。先睡罢,不然熬坏了身子,这可不好。”
苏桐嗯了一声,眼并没离开,茭娘拿起卷宗就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你快睡罢,说不定梦里就梦见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苏桐看妻子一眼,见妻子已经瞪圆了眼,苏桐只好走到床边,解衣就枕。
☆、第81章 疑点
苏桐自然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怕吵醒茭娘,小心翼翼地翻身,但就算这样,茭娘还是睁开了眼,苏桐看见妻子,急忙坐起身:“我还是去书房去睡,不吵你了。”茭娘把丈夫给按回被窝:“你啊,这睡不着,也想不出来。赶紧睡,说不定梦里就能梦见了。”
“梦里怎么会梦见呢?”苏桐虽然闭上了眼,但还是在那感叹,茭娘伸出手握住丈夫的手,感觉到丈夫再也不会走才含含糊糊地道:“怎么不会梦见呢?都说包龙图……”
“那是说书人想的,哪有这样的事?”苏桐看向妻子,茭娘嗯了一声,还不忘伸出手摸向丈夫的脸,摸到他的眼是闭着的,茭娘这才放心把手收回去:“这世上的事是说不定的,你就算不能比包龙图,可也判过这么多案子了。你就想一想,这人身上的伤,哪里是不能验出的?”说着茭娘困乏无比,已经沉沉睡去。
这身上的伤,哪里是不能验出的,仵作说确已四处验过,鼻孔这些都没出血,肌肤也没发黑,也没出血,显见得不是中毒。头发?苏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如果发髻被遮住呢?接着苏桐就摇头,不对,仵作说,已经解开头发验过了,那还有哪里?
苏桐顺手就开始摸自己,眼耳口鼻再到胸口,这些都是明白的,除非,苏桐的手从腰上一收,脸微微一红,看向已经熟睡的妻子,苏桐从背后把妻子抱紧,等到明儿再把仵作传来,问问可曾验过哪里。
茭娘听到丈夫的呼吸声平缓传来,睁开眼看了看,又重新睡去,都说要睡着了,脑子才能清楚,才能真真切切地想事儿,现在瞧来,果真如此。
苏桐第二天早上醒的很早,醒来后梳洗过就急忙到外面坐堂。这案子因为又转回府里,原案的仵作等人都是要在附近伺候的,苏桐命衙役把仵作传来。仵作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他们这也是世代传下来的,苏桐先问过卷宗里那些验尸的事,仵作一一答了。
苏桐又道:“我记得你们仵作验尸,例有剖骨的,这一回……”仵作已经给苏桐磕头:“回三府,因着那家心疼儿子死于非命,并没让小的剖骨验证。”
“这就好笑,他家要为儿子伸冤,为何反不让剖尸?难道不晓得这中毒一事,外面有时并看不出来?”
仵作又磕一个头:“回三府,这有个缘故,他们家在乡下,常年都是从货郎哪里买东买西,连老鼠药都是找货郎买的,这四周的货郎都没过,说并没有卖过□□。况且乡下妇人,真要药死丈夫,也只有□□,别的药,别说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地买去。”
苏桐倒忘了这一点,不由咳嗽一声掩饰一下尴尬,直接把话题转过来:“还有一处地方,并没验过,我倒想问问你的意思。”仵作的眉头皱了下:“三府,小的哪里没有验过?”苏桐身子前倾:“肾囊。”
仵作没想到竟是这个地方,先迟疑了下接着就道:“当日验尸之时,此处完好,所以也就没有异样。”
苏桐敲了敲桌子:“正因为此处完好,看起来没有异样,却是唯一的可破之处。你也曾说过,头发解开过,头皮没有伤口,鼻子中没有出血。又不是毒,那唯有此处是要害之处,但外表完好,内里呢?”
仵作恍然大悟:“三府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只是这好几年了,那尸体只怕都化为白骨,想来就算当时有什么,此刻也验不出来了。”苏桐叹气:“也只有此处了,你且下去,我安排再下乡查案。”
仵作行礼退下,苏桐再次看了看那个卷宗,也就收起卷宗,前去拜访推官。
按说这些案子,该是推官处理的,不过李知府托了苏桐,因此推官迎出来时,面上满是笑容:“苏通判,多谢你替下官分忧。”说完推官还一揖到地。苏桐也知道推官是和自己取笑,急忙扶起他:“快休要打趣,这案子,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疑点,因此特地来寻你商量的。”
听说有疑点,推官就来了兴味,请苏桐在屋里坐下就道:“当日这案子,下官也仔细想了,甚至那尸体,也曾不嫌肮脏,前去看过,无奈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疑点来。”苏桐把自己的厢房说出,推官不由一击桌子:“竟没想到这点。”
接着推官摇头:“若真如此,哪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婆娘,这样谋杀亲夫,真是该判剐了。”苏桐等推官说完才道:“这也不过是我的推断,到时还要请四府和我一起前往,毕竟我不过曾任一任知县,比不得四府是专门管这些的。”
这推官倒不是进士官出身,而是举人选官,先选了一任县丞,在任上时候辅佐知县,也有官声,三考过后,才到赣州做推官。李知府见这推官精明能干,也颇为看重。此刻推官又听到苏桐这话,倒笑了:“苏通判是笑话下官,下官毕竟年纪已大,不过是辗转去做官,若有一日能做一任正印官就好,哪像苏通判少年进士,年少有为。”
苏桐忙说不敢,两人又彼此恭维了一番,推官也就答应后日跟随苏桐,一起下乡去查。苏桐去了心中一块心病,又问起另外几个案子,另外几个案子虽有问题,却不如这个案子纠缠时候久,这推官也把自己的想法说出。苏桐得益甚多,也就告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