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商量妥当,吴能和苏二叔两人也就关了三天铺子,在院子里摆了流水席,若不是地方太小,只怕吴能还要去请个戏班子来唱上两天。但就算这样,苏母还是连声说他们两人太破费了,怎能摆这么多天的酒席?
倒是苏二嫂说这是难得大事,哪能不大肆庆祝,于是酒席还是照样摆了。苏母和柳氏苏二嫂三人就在苏二嫂家这边坐席,接受亲友们的恭喜。吴能和苏二叔就在吴能家这边,专门请了男客。
一时两边都热热闹闹,巷子里来往的,都是来恭喜的亲友。
三天酒席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这三天也有几个地方士绅的太太奶奶来贺喜。苏母和柳氏也招待她们,这天总算没有人来了,苏母和柳氏苏二嫂坐在苏二嫂房里说闲话,苏二嫂笑着指下苏母:“嫂嫂果真是装一样像一样,这两天听人称呼你太太,我瞧着,也有那么几分像。”
苏母摸一下身上的新衣对苏二嫂笑着道:“连你也来取笑我,再这样,咱们妯娌更不好相处了。”说着苏母转头对柳氏笑:“倒是亲家母,原先没发现,这会儿才觉着,您是又展样又大方。”
柳氏噗嗤一声笑出来:“瞧瞧,你们妯娌两个,都拿我取笑了,还什么又展样又大方,这才是臊我呢。”
三人正嘻嘻哈哈说着,丫鬟已经跑进来:“婶婶,有位陈太太来道喜。”
什么陈太太?苏二嫂还在疑惑,丫鬟已经递上帖子,苏二嫂接过帖子看了眼,对柳氏笑了:“这和你家还有些瓜葛。”这一说柳氏也明白了,定是柳素嫁的那一个陈家,柳氏只为我一笑:“这和我家也没多少关系,苏嫂嫂,你和亲家母出去迎着罢,我也托大一句,乏了。”
苏二嫂晓得毕竟有柳素在中间,柳氏和陈太太有些难以称呼,因此苏二嫂也不以为然,和苏母一起出去见客。
苏二嫂和苏母进到堂屋的时候,陈太太已经在那坐定,她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有些富态,今儿来苏家,可以看出穿的很庄重,伸手出来时候,手上那镶宝的金戒指,老远就在放光。见苏二嫂和苏母走进,陈太太在身后丫鬟的扶持下站起身。
苏二嫂和苏母并肩上前,双双开口:“劳贵客下顾,蓬荜生辉。”陈太太也客气几句,两边各自道过万福,这才各自坐下。
陈太太往苏二嫂妯娌身上扫了一眼,和她们说了几句闲话,就笑着问:“听说吴家的奶奶也在这边,怎的没见到?”
苏二嫂不料陈太太先问柳氏,含笑道:“亲家母有些乏了,在那歇着。”陈太太哦了声就道:“听说她的千金十分美丽,我们两家,也可以算通家之好,还想见见她千金,我这里,还有一封吴新娘给她带的信呢。”
这话透着奇怪,苏二嫂和苏母都皱眉。陈太太神色还是那样泰然自若:“我晓得,外头人对我们家有些误会,还说什么做了妾,就不能再认原来的娘家了,不然连娘家人都蒙羞。话虽这样说,但人情又是人情,天下哪有真能隔断父母家人的?今儿听说我来,吴新娘欢喜的很,特地来求我,说请我给她堂妹带一封信。”
这是非要见茭娘了,苏二嫂和苏母更感奇怪,苏二嫂让丫鬟去问问柳氏,这边依旧在和陈太太敷衍。陈太太虽然嘴里说的来恭喜苏桐考中进士,但看那神情中时时有焦虑现出,似乎连和苏家妯娌敷衍都不愿意。这要是没有蹊跷,那才叫见了鬼。
☆、第50章 婆媳
柳氏听到苏家丫鬟来说的话,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又觉得陈太太既然特地点明要见茭娘,不管是好是歹,都要让茭娘面对,毕竟等茭娘嫁出去,很多事迟早也要面对。因此柳氏也就整理一下头面,到堂屋来见陈太太。
陈太太自然是把那番话又说了一遍,柳氏更比苏家妯娌不相信这话,不过柳氏还是笑着道:“既然如此,就请把信交给我,我交给我女儿去。”说着柳氏就伸对陈太太伸出手,陈太太的手反倒一缩:“按说您是她母亲,又是吴新娘的婶婶,我是该把信给您的,不过吴新娘说,这信上面写了许多的私房话,不好告诉长辈的,又说有些话,只有吴新娘和令爱知道,所以必定要我面交。”
苏二嫂的性子有些按捺不住,已经冷笑道:“到底是什么要紧的物件,竟连吴嫂嫂都不能接?要这么说,倒不如……”苏母咳嗽一声,苏二嫂才把那句打出去给咽下去。好一家不知礼的人家,陈太太心中已经大怒,但想起临来之前陈老爷交代的话,也只能压住心头怒气,对柳氏道:“这小儿女之间,有些什么话,我们也不好去问。若是令爱不好出来,那也只有我到您家里,把信交给她。”
柳氏想知道陈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请小女来。”
茭娘听到丫鬟说陈太太要见自己,更是疑惑的不得了,不过茭娘和柳氏想的一样,这陈太太,必定是不怀好意来的,既然如此,那也就去瞧瞧,她到底怎样个不怀好意,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样的话?
茭娘来到苏家堂屋,刚对陈太太行礼下去,陈太太已经拉住茭娘的手,没口子地夸了一通,这才对柳氏道:“令爱果真极好。”柳氏不着痕迹地把茭娘拉到自己身边,对陈太太:“不过是市井人家的女儿,再如何也比不上您家里的姑娘。”
这话让陈太太微微皱了皱眉,但陈太太已经笑着道:“各有各的好,几位,既然吴新娘说这信上有些秘密的话,那我这就把信交给令爱,还请几位先回避一会儿。”这是在苏家堂屋,前后又有人,除非陈太太想杀了茭娘,不过柳氏打量了下陈太太的身板,真要打起来,只怕陈太太还会吃些亏,因此柳氏爽快站起身:“好,那我们就出去。”苏二嫂还想反对,就见柳氏这样说,那也只有跟着柳氏起身,苏母临走时候还把陈太太的丫鬟叫走。
诺大一个堂屋,顿时只剩下陈太太和茭娘两人。既然别人都走了,茭娘也就坐在椅上,瞧着陈太太道:“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先说罢。”陈太太用帕子掩口微笑:“你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急?要晓得,这样怎么能做的了官太太?”
茭娘端端正正坐在椅上,眼斜一下陈太太:“能不能做官太太,这不是太太您说了就算的。太太今儿来,只怕不是贺喜,更不是来送什么信?毕竟一个妾的信,还劳动不了太太您。”陈太太站起身,走到茭娘身边拍下她的肩:“果真是个聪明孩子。”
茭娘厌恶地把肩膀往另一边一躲,陈太太的手落了个空,有些尴尬地陈太太坐在茭娘身边:“你既然是个聪明孩子,就该明白,这天下的婚事,是要门当户对的。”
茭娘看着陈太太也不说话,陈太太已经笑了:“原先吴苏两家,当然是门当户对,可今儿苏进士举于南宫,你就算再聪明,不过是个市井人家的女儿,你的爹娘,说白了只是小本生意人。你真以为,你能应付得了官场上的那些应酬?”
原来如此。茭娘还是不说话,等着陈太太下面的话。
苏二嫂等人虽然出了屋子,但都没走远,就趴在窗户上听,听到陈太太这话,苏二嫂卷起袖子就要冲进去,柳氏拉住苏二嫂,对苏二嫂做个手势,示意她继续听。
陈太太已经又道:“这些应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对方家女眷,害了你夫君的前程,到时罢官回家,岂不是互相埋怨。”
“爽快说一句,陈太太您今儿来,是不是想要我说一句,自惭形秽,不愿嫁苏桐,给苏桐写一封退婚书,让他另娶高门?”茭娘已经打断陈太太滔滔不绝的话语。陈太太愣了下就笑了:“果然是个聪明姑娘,就是这个意思。”
见茭娘神色渐渐变了,陈太□□抚地道:“你放心,虽说你写了退婚书,可我呢,也不会亏待你,认你做妹妹,再送你两百两银子做嫁妆,到时在我娘家,给你寻个清俊的小哥,嫁过去。我娘家也是大户人家,你嫁的虽说是旁支,可也是丰衣足食,说的嘴……”
茭娘已经一拍桌子站起来,看着陈太太冷笑:“陈太太真是不怕报应。”
陈太太愣住,茭娘又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陈太太平常想来也吃斋念佛,希望陈家荣华富贵永远都不变,这会儿拆起别人姻缘来,那叫一个伶牙俐齿的,陈太太就不怕折报应,报到你儿女身上,也让你儿女定下的婚事,被高门看中,强夺了去?”
“胡说,我陈家……”陈太太也站起身,对茭娘冷笑,茭娘看着陈太太微笑:“你陈家怎么了?这天下,从来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陈太太口口声声说是为的我好,我觉着,陈太太是为了你们陈家好吧。这是谁,要为了面子,逼我写退婚书,要你出面做说客?”
陈太太底被揭破,冷笑道:“好,好一个伶牙俐齿,我这怎么不是为你好了?你今儿写了退婚书,不过是自惭形秽配不上苏进士,这才写了,若等到有一天,接了苏进士写的退婚书,我觉着你哭都……”
“我选的男人,我自己知道,他曾对我说,人无信不立,若他为了别人许下的远大前程,就给我写退婚书,另订婚高门。这样的人,想来不过是狼心狗肺,等到别人失势,转脸就把失势的人给蹬了,另行宠爱别人。若这高门是通情达理之人,又怎会看上这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