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也想起裘媒婆当年说的话,不过那时候柳氏当做裘媒婆讨好的话,这会儿也差不多,只对裘媒婆笑一笑:“这要中了进士,成了一品,那可还有好几十年呢。再者说了,三年取一科,每科几百进士,每科成一品的,不过就是那么四五个。我家女儿,哪有这样的福气?”
裘媒婆手一拍:“照我瞧啊,你女儿,旺夫。”柳氏又噗嗤一声笑出,裘媒婆也笑,也就往外面去。
裘媒婆出了门就遇到苏二嫂,裘媒婆不等苏二嫂开口就笑着问:“这是来见亲家的?哎呀,怎么都没想到,你们两家天天挨着住,这姻缘,最后落到你们两家上。”苏二嫂也顺着裘媒婆的话笑说几句,裘媒婆就往外走,苏二嫂也就往吴能家走。
裘媒婆这一天跑了好几家,等从苏家出来,脚都快软掉了,正打算回家时候才拐出巷子就撞在一个人身上。裘媒婆急忙煞住脚,正打算骂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声音:“哎,这不是裘嫂嫂,你是从哪里来?”
裘媒婆抬头望,见是吴大伯母,倒拍了下手:“原来是吴大嫂,我这一天,也不晓得跑了多少地方,还往你叔叔家跑了一趟。”
听到吴能被提起,吴大伯母的神色顿时变了,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裘媒婆晓得他们家弟兄闹的不和,见吴大伯母这幅样子,裘媒婆只嘻嘻一笑:“我这是给你侄女做了媒,她啊,定给新中的苏举人了。”
什么?定给苏举人?吴大伯母这会儿顿时更加嫉恨起来,伸手拉住裘媒婆的袖子:“她,也配?”说完吴大伯母突然笑了:“我们家不过市井人家,我侄女,只怕也是像素姐儿一样,去做妾罢?”
吴大伯母这做派连裘媒婆都瞧不上,裘媒婆把自己的袖子从吴大伯母手中抽出,对吴大伯母道:“这世上,不是谁都想着女儿做妾的。你侄女啊,是正正经经去做正头娘子的。况且苏举人你也晓得,今年二十刚出头,相貌堂堂,谁不夸奖。”
吴大伯母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双手在空中半天没有落下,裘媒婆已经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吴大伯母才哭出声来,还哭的格外伤心,活像别人打了她三天三夜一样。
吴大伯母哭完了,也就回家,刚进家门她儿子就喜喜欢欢迎上来:“娘您这是去了哪儿,我在这等了您好半天。”吴大伯母见了儿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对儿子冷哼一声:“我去了哪里也要和你说吗?”
儿子被骂了几句,也不放在心上,只笑着说:“娘,告诉你件喜事,你媳妇,有喜了,都三个月了,我请了稳婆来家里瞧,说这胎气,八成是个男胎。”吴大伯母鼻子里只哼出一声,她儿子依旧欢喜地道:“娘,还有件喜事,你想来已经知道了,茭娘妹妹,定了苏举人,这嫁过去是做正头娘子的,等到以后,苏举人中了进士,做了官,咱们家啊,就有正正经经的官做亲戚了。”
吴大伯母听的更气愤,推开儿子就往屋里走:“我头疼,要去躺躺,你媳妇有了喜,你自己照顾,老娘可没银子,还有,别和我说你堂妹定亲的话,我这里也没银子去送礼。”她儿子愣在那里,吴大伯母早把屋门关上。
儿子用手摸摸后脑勺,有些不解地低语:“我没说要银子啊,再说也该上门贺喜。”见那屋门关的死紧,这儿子没有法子,转身出了这边,回到自己家,交代自己媳妇明儿备几样礼去吴能那边贺喜。
这媳妇自从搬出来住后,日子过的顺心,这会儿又有了喜,面上的神色都红润许多。听丈夫这样交代就笑着说:“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该去瞧瞧叔叔婶婶的,搬出来这一年,他们对我们也多有照顾。倒是你爹娘……”媳妇顿一顿就低声:“按说,这也不是我这个做儿媳的该说的。”
她丈夫叹了一声:“我爹娘心里想什么,我也不敢去问,更不敢去说,明儿你自己去的时候,可要帮我爹娘道歉说不能来。”这媳妇点头应是。到了第二天,果真带了礼物前往吴能家中,柳氏接了侄媳妇,问了几句他们家怎么过日子的话,听说侄媳妇有了喜,柳氏更为欢喜:“你有了喜,我们该去看你的,怎么反倒是你来了?”
这媳妇脸红红地道:“这会儿胎已经稳了,再说茭娘妹妹这样的大事,我们做哥哥嫂嫂的,不能帮衬,难道反要婶婶来瞧我?”柳氏听了这两句话不由心生感慨:“听听,这才是过日子该说的话。那两年,倒委屈你了。”
这媳妇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柳氏叫来茭娘,让她收了礼物,并对嫂嫂道谢,茭娘一一做了。这媳妇也现在对茭娘说几句恭喜的话,茭娘也就回房。这媳妇又说一会儿闲话才道:“昨儿你侄儿还说,说这回,我公婆只怕不会来,你侄儿还说,叔叔婶婶也别放在心上,不瞧别人,瞧做侄儿的份上罢。”
柳氏不由握一下侄媳妇的手:“这搬出去才一年多,这会儿说话就和原来不一样了。你公婆那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横竖都是这样。你回去,和侄儿说,就说我们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要他和你,好好过日子罢。”
☆、第48章 了断
侄媳妇恭敬应是,也就告辞回去。过了两天,庚帖在供桌上压的日子过了,都没异响,苏家也就来下了聘,下了八样首饰,八匹衣料,折羊酒银子二十两,聘银三十两。吴能也不会和他们争多竞少,收了聘礼,按了自己的数还了礼。
那边也就送来了日子,今年腊月苏桐要上京赴试,赶不上今年娶了,日子就定在明年八月。苏二嫂来送日子的时候还笑着说:“我嫂嫂说了,说侄儿要是考不上,就给他娶个媳妇,也不算太遗憾。”
这话让柳氏和苏二嫂两人又笑了会儿,柳氏还道:“还请你回去和亲家说,真要考不上,我也会让女儿嫁过去。”苏二嫂也放声大笑,笑完了才对柳氏附耳道:“说来,我嫂嫂是想赶在十月娶过门的。倒是我侄儿说,一来呢赶了些,二来呢这一娶过门没多久他就要出门,倒是不妥。况且我侄儿还有个私心,若是中了进士,已聘未娶的话,礼部按例认识有个花红银子的。我侄儿也想着,更风光些。”
“这样说来,我就明白了,你去告诉他呢,要他别担心,别害怕,也别想着更风光。我嫁女儿,是要她能好好过一辈子的,不去想别的。”柳氏担心苏桐压力太大,万一考场失利想不清爽那可就糟糕了,急忙叮嘱苏二嫂。
苏二嫂点头:“这是自然。我会把你这话原原本本告诉他。还要再加一句,这可是你岳母心疼你呢。”柳氏又笑了。
既然日子定下,吴能也就给女儿准备嫁妆,吴能虽说是小本生意人家,可这些年只有一个女儿,吴能又攒了十来年的嫁妆,单压箱银就有一百两,头面足足有两套,一套赤金镶宝,另一套素银的,是平常戴的。至于衣料家具这些,自然更不在话下。
柳氏也张罗着给茭娘买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好让她带去苏家使用。这样准备嫁妆,等吴能送走苏桐上京赶考,连年都没好生过,就和柳氏在那商量女儿还缺什么?茭娘倒劝了爹娘几回,说市井人家,没必要备这样的嫁妆,吴能夫妻哪听的进去。茭娘也就只有由他们去。
转眼腊尽春来,运河边的柳叶开始冒出嫩芽,茭娘算着日子,再过几天,苏桐就该进考场了,不管他是中了还是没中,等十月里,自己就要嫁给苏桐,嫁给这个仰慕了许久的人,真是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欢喜呢。
这天柳氏正和吴能在堂屋里盘算着茭娘嫁妆还缺些什么,就听到门被拍响。新买的小丫头叫惠儿的,蹦跳着去开了门,门一开惠儿见眼前人不人的,眼睛眨了眨:“你是哪一个,我……”
来的是吴大伯,他沉着脸把惠儿往旁边推了下,就高声道:“我来自己家里,怎么还要人通报了?”
吴能听到声音很熟,从堂屋里走出,见是许久不见的兄长,吴能的眉也不由皱了下。这两年两家真算是断了一样,除了吴大伯儿子逢年过节还会上门之外,别的时候,两家都毫无来往。甚至连祭祀都是各祭各的。
茭娘定亲,吴能心中是打着吴大伯不会过问的主意。柳氏从堂屋里出来,见是吴大伯,比吴能还惊讶三分。吴大伯已经自顾自在石桌边坐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侄媳妇,昨晚生了个男孩。”
吴能和柳氏互看一眼,吴能已经笑了:“那我该说恭喜的。”柳氏也笑了:“这好,我准备一些红糖鸡蛋,再备些面条,去瞧瞧侄媳妇去。”
说着柳氏就要进堂屋,吴大伯已经拍下桌子:“你们两个,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吴能的眉皱的更紧:“大哥这意思,我不明白呢。”吴大伯伸手指着吴能和柳氏:“你们两个没有儿子,以后你们死了,还要我儿子帮你们摔盆打幡,不然你们丧事都办不成。这会儿,你们两个倒在那办什么嫁妆,把这家业大都给你女儿送去,难道就不怕死后没人送终发丧?”
吴大伯的意思,吴能瞬间明白,柳氏只抿着唇不说话,吴大伯更加凶狠了:“这会儿你侄儿生了个儿子,吴家有后了,你们两个,竟只想用些红糖鸡蛋就打发了?我告诉你,等茭娘出了门,你们就把这产业让你侄儿承继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