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笑,都说梁大婶说的有理,柳氏也笑了,叫来迎儿,让她进去和茭娘说准备几样礼物,柳氏收拾一下就要和众人往苏桐家道喜。茭娘原先在楼上时候,已经听到鞭炮声,正在那纳闷,又听到楼下人的笑声,离的远,只听到几个苏字,是喜事这样的话,心里正在狐疑,就见迎儿上楼说了柳氏的交代。
茭娘这才知道苏桐已经中举,这一喜比柳氏还要更欢喜,虽说茭娘不愿意出嫁,可看着苏桐能如此成就,茭娘还是十分欢喜的,急忙下楼拿了几样东西做礼物,用包袱包好让迎儿带出去给柳氏,自己这才重又上楼。
此刻仲秋已尽,将到深秋,推开窗可以看见柳枝渐渐染上了黄,再过些日子,这些柳叶就要落尽。茭娘托腮坐在窗边看着这些柳树,不知道看了多久,茭娘才叹了口气站起身关好窗,柳树年年落了叶又再发,仿佛那落叶从不存在。自己也一年年长大,也许有一天将白发苍苍,年华不再。
茭娘走到镜子跟前掀开镜袱看着镜中自己,伸手点一下镜中人,镜中人露出微笑。茭娘把镜袱放下,不要去想什么年华不再,白发苍苍的事,人最要紧的是从不后悔,而不是瞻前顾后,做了什么决定事后又后悔。
茭娘安慰完了自己,听到吴能走进院子,忙从房里出来,走下楼迎接吴能,面上笑靥如花:“恭喜爹爹,贺喜爹爹,爹爹的眼力果真好,竟然帮出一个举人。”吴能也满面欢喜:“这也不止是我,还有你娘和你,都心胸宽广,不然的话,若我一做好事你娘就不许,哪有今天的事?”
茭娘笑的更为欢喜:“所以爹爹和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吴能噗嗤一声笑出:“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茭娘又笑了:“所以才教出我这样好的女儿。”吴能这下笑的咳嗽起来:“好好好,原来不是夸我和你娘,而是夸你自己呢。”
茭娘用手捂住嘴笑出声,吴能已经高声叫陈婆子:“既然你婶婶说了,不让我去,那你就给我准备壶酒,再做几样好的下酒菜,我好好地吃。”陈婆子也同样欢喜,高声应是,转身往厨房去准备。
茭娘父女在这满是欢喜,柳氏和苏二嫂他们早到了苏家。这两年苏家的境遇有所改善,苏母的身体也比原先好了许多。柳氏他们到的时候,苏母刚送走了来报喜的报子,正和邻居们在那喝茶。
苏二嫂一走进堂屋就见屋里满是人,苏母坐在上方满面欢喜,苏二嫂忙上前说恭喜,柳氏等人也上前行礼,又把礼物送上。苏母见柳氏来了,急忙请她上座:“本该小儿回来,再亲自去道谢的,这会儿亲自来了,倒让我心里不安。”
柳氏忙笑着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尽邻居的一点心,等苏小哥回来了,到时再让他去给拙夫道谢,两不相误。”
苏二嫂已经笑着道:“果然吴嫂嫂比我们会说话。”众人都大笑,各自行礼后重新坐下。
有新搬来的邻居不认得柳氏的,见苏母待柳氏格外客气,好奇问身边邻居,自然有人把柳氏是什么人说了一遍,这人听完就笑了:“果真是有大恩于苏举人的。只是这个世上,大恩是最难报的。”
那邻居虽然坐的远,但堂屋就那么大,苏母已经听见,生怕柳氏往心里去,忙招呼柳氏喝茶吃果子。柳氏是个聪明人,已经听见那人的话,不由往那人面上瞧了一眼。苏二嫂已经笑了:“这话说的不对,大恩难报,是因为有些人施恩望报,才会有大恩难报的话。”
这新来的邻居见苏二嫂接了这么一句,也笑了:“说的是,不过这世上,施恩不望报的也又有几个?不说别人,就说这位吴嫂嫂,这会儿她口里说不望报,可心里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这是从哪里搬来的不晓得人情世故的人?柳氏的脸往下沉了下,苏母急忙打圆场:“这世上,就算别人施恩不望报,我也不会忘了报恩,林家侄媳妇,你这话,是把我和吴嫂嫂都瞧成那等狼心狗肺之人了。”
这邻居听苏母这话说的很重,这才察觉自己失言,急忙收了口不说话。已有人用别的话来岔开,又笑着问苏母现在想娶个什么样的儿媳的,还有说这中了举人,只怕有高门大户地来对亲,纷纷扰扰之中,方才那点不快的事很快过去。
苏母等众人都说完了才笑着道:“我们家素来寒素,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只怕我们也配不上,倒是要个知根知底人家,又能干又聪慧的姑娘就好。”自然有人称赞说苏母想的周到。
梁大婶听了这句话,想起茭娘,顺口就道:“这要是别人我也不肯说,这知根知底,能干聪慧的,我们眼前不就有一个?”苏二嫂也想起茭娘来了,但她知道吴能当初说过的话,也晓得茭娘曾说过,这辈子都不愿出嫁的事,因此苏二嫂没有接口,只拉了梁大婶一下。
梁大婶正打算说出茭娘的事,就被苏二嫂拉了袖子一下,梁大婶想了想就低头磕瓜子,倒是苏母来了兴趣,开口问:“这眼前就有的,是谁?”
苏二嫂急忙打断苏母的话:“这事,我们也不好多说,婶婶,还要恭喜你苦尽甘来。”苏母见苏二嫂故意把话岔开,仔细想了想,不由看一眼柳氏,柳氏也猜到她们说的必定是茭娘,只是才有施恩不望报的话在前,又有茭娘说不愿出嫁的事儿在后,柳氏当然也不愿说出,顺着众人的话往下说,绝不再提一个字。
柳氏举动让苏母十分惊讶,但既然柳氏不肯说明,自己儿子在婚事上也有自己主张,苏母当然不好开口问,也就和众人说笑一番各自散去。
柳氏回家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吴能喝了两杯酒,坐在院中石桌上喝茶醒酒。陈婆子开了门,柳氏走进来见吴能坐在桌上,灯也不点一个,上前推一下他:“你这是高兴,又喝了几杯,茭娘也不帮我看着你,偏要你喝。”
吴能伸手拉着柳氏的手让她坐下:“茭娘也喝了一杯,嫌弃酒辣,还说我喝了这么几杯,等你回来,必定会说我。”柳氏用手捂住鼻子:“你啊,就是教坏你女儿。”吴能嘻嘻一笑,抬头看楼上,楼上的灯早灭了。
吴能对柳氏叹气:“我呢,不是教坏女儿,是想着,茭娘已经被我当儿子养了,她喝上一杯也不算什么。”柳氏听出吴能话中有些未尽之意,想了想压低声音对吴能:“我觉着,你是不是有些后悔?”
后悔?吴能的眉微微一皱,今晚虽不是满月,但月色很明,柳氏瞧得清楚吴能面上神色,柳氏还想再说,吴能已经轻叹一声:“这有什么好后悔的?难道你说,茭娘不肯出嫁,是因了……”
柳氏伸手捂住吴能的嘴,不让吴能把话说出来,吴能皱着眉头思量一会儿才道:“哎,这些事,我这个做爹的也……不过媳妇,我和你说,就算茭娘真的因为这件事才不嫁,我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就知道吴能会这样回答,柳氏有些索然无味地站起身:“好了,晓得你必定要做好人,这就成了,我今儿在那边吃了,也不在家吃了,睡觉罢。”吴能已经伸手拉住柳氏的袖子:“媳妇,话是这么说,我们以后,一定要对女儿更好。”
柳氏低头拍拍丈夫的脸:“知道了,还说你没喝醉,都醉成这样了,赶紧的,收拾睡觉罢。”
吴能嗯了一声,摇晃着站起身,柳氏把丈夫推进屋里,打了洗脸水给他擦了脸,正在给他脱鞋的时候,听到吴能又在那嘀咕:“媳妇,我没后悔。”柳氏不由抿唇一笑,拍拍他的脸表示知道了,吴能这才重又睡去。
柳氏把吴能安顿睡了,走出屋想上楼瞧瞧女儿,见楼上漆黑一团,安静无比。柳氏想了想又转身回屋,既然他们父女都这样想,何必又由自己吹皱这一池春水?
苏桐中了举,苏二嫂每天都要往苏家跑,帮衬着苏母招待人,柳氏也跟了苏二嫂往苏家去了几次,这几次都没说起那天的事,日子也就这样平静地过。这一天刚送走了一批来贺喜的亲友,苏母已经捶着自己的腰:“哎,怎么原来都没发现,亲友那么多?”
☆、第45章 求亲
“有句俗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嫂嫂,你这会儿,就是富在闹市了,怎么会没亲友?”苏二嫂笑着说了一句,又给苏母端上一杯茶,苏母接过茶,招呼苏二嫂和柳氏:“都请坐下罢。那些亲友是什么想法我怎会不明白,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好歹我还是分的清的,真亲友,自然只有你们。”
苏二嫂拍手笑了笑,正要再说,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嚣声音,接着有邻居高声道:“苏举人回来了。”苏母听说自己儿子回来了,慌的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掉在地上,匆匆忙忙跑出门。苏桐一身儒衫,头戴方巾,正在邻居的簇拥下踱进门,迎面看见苏母,苏桐急忙双膝跪下给苏母行礼:“儿子见过娘。”
苏母忙上前把儿子拉起,仔细看了又看这才笑着道:“起来罢,我还担心你这一去省上,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会儿瞧着,一个来月没见,倒没瘦,还胖了。”
“这是说的哪里话?苏秀才做了举人老爷,等明年连捷直上,那就是进士,做了官,您就成老太太了,到时不但是苏举人,就连您,都会胖。”有邻居在旁边凑趣说,苏母笑的更开心,已经有人笑着道:“这会儿啊,就不能再叫苏秀才了,要叫苏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