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妤闭眼靠在那里,什么也没有,然而这天地之外,却又有更深的东西在心里浮起来,耳边的雨声,马蹄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一波波的想起,她以为自己不会睡了,但是却不知道,却再次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唔,就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
等到长妤再次醒来,却发现不知道到了北夷的哪里,但是此处雨已经很小了,一梭梭的射下来,在眼前的大河处荡起些微的涟漪。不过根据这处看,这里应该是靠近大燕的地方,只有靠近大燕,这水草才会变成丛林。此处僻静,倒是没怎么受到战乱的打扰,而外面的纷繁好像也和眼前的世界毫无关系。
两人牵着手在雨中漫步,走了不久,便看见旁边的大河里停留着一只小船,两人见没人,便走了上去。
这小船内还放着一件蓑衣,有些旧了,但是仍然带着干净的气息。
长妤拿起放在船尾的鱼竿,笑了笑:“倒不知,这竿子钓的起来鱼不?”
云晔将竹竿微微一撑,小船便荡入水中,然后沿着河流往下游流淌而去。
长妤听了云晔的话,道:“没有鱼饵如何钓得起鱼?”
云晔道:“如何钓不得?”
说完伸手,长妤将鱼竿给了云晔,云晔接过,直接放入了水中。
长妤抱着手臂看着这个自大的人,这船又在向下游流动,鱼竿又没有鱼饵,如何能钓的起来鱼?
但是那鱼钩抛入水中,“啵”的一声轻响,船行了不久,却见那芦苇一沉,然后云晔将鱼竿一抬起来,一尾鱼便“啪嗒”一声落在了渔船上。
长妤:……
云晔看着她微微瞪大眼睛的样子,将鱼竿插到船尾:“不过一雕虫小技耳。为师……”
他的话音还没落,却顿时止住了话语,长妤也随着往后看去,只见雨中,一个穿着蓑衣的老翁光着脚沿着岸边追了过来,嘴里大声的骂着:“哪个杀千刀的!便是连老汉的船都要偷,你娘没教过你要好好做人吗?!”
两人:……
等到云晔带着长妤骑到马上的时候,长妤还笑得不可开支,她狡黠的抬起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师尊,您的娘亲有没有教过你好好做人哦?要不要徒儿教教你?真是,为老不尊,连人家普通人家的一条破船也觊觎。”
云晔看着她这个仿佛捡到了什么大便宜的样子,不由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然后恶狠狠的道:“为老不尊?哼,那你这丫头就来教教为师如何的做人吧。”
说着不待她说完,低头就封住了可恶的嘴。
之后,长妤捂着自己的红肿的嘴唇,不满的道:“真是个心眼比针还小的男人,一点也不大丈夫。”
云晔似笑非笑的道:“大丈夫作甚?做你这只小狐狸的丈夫就可以了。”
长妤忍不住又“呸”了一口。
之后的日子,两人便沿着北夷的外围奔了一圈,到了海边去看了潮起潮落,又去了荒漠见到一汪荒芜,最后靠近冰雪之地,又路过那一片绿洲,看见小花点缀在萋萋的芳草之上。
时间仿佛从指尖一点点的溜走,杀戮和血腥都与之无关,唯有欢喜的时光永恒,可以从中畅想以后每个日夜。
而长妤虽然知道回来之后便不那么轻松,前方也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但是她也未曾料到,那会是,如此盛大的,离别。
☆、第六十五章:莲花落(上)
归途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大半个月,而从那草原的边缘慢慢的向洛城靠近的时候,长妤的心里便涌起强烈的不安,她不由的想起这些日子云晔带她去的地方,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想不出这不对在什么地方。
她仰起头看着云晔,却见他神色淡淡,额角的一缕发丝湿漉漉的,眼底沉沉。
长妤压不下自己心中的疑问,于是问道:“师尊,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些日子去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云晔低下头,看着她勾了勾嘴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长妤心底的不安退散开来,正想开口询问,但是却猛地感觉到不对。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间凝固,有无边令人窒息的气息伴随着血腥味蔓延上来,顿时将人的心脏捏紧。
云晔轻轻的抬起手,将她发丝上沾着的一滴雨珠轻轻的弹开。
水珠在他的指尖微微一触,突然间横飞出去,破开雨帘。
“哒”的一声轻响,却随着这一滴雨珠而彻底的乱开,而后,云晔一低头,手中的长剑瞬间曳出。
奔。
瓢泼似的大雨遮挡的视线随着这一奔而逐渐的清晰,白色的铠甲在雨中和白晃晃的雨水混为一体,而后,杀气终于铺天盖地的蔓延而来。
这里,到处都是灵军,冲破了这雨帘,山坡之下,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排列着。
长妤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手。
她也没有想到,他们一回来,便碰到这样的“迎接”。
长妤也同时抽出自己腰畔的长剑,然后划开雨水。
锋利的剑刃划开白色的铠甲,伴随着马蹄声,两人冲破这短暂的屏障。
长妤只觉得血腥之气混合着雨水的气息溅过来,几乎让人连嗅觉都失去。
而当剑终于刺开这白色的铠甲之墙的时候,长妤被眼前的场景震得呆在了当场。
此刻他们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去,却见满地都是死尸,大雨的冲刷中,那些尸体面目模糊,但是可以看得出,是北夷的兵马。
长妤心中暗沉,这些灵军,终于出手了。
虽然见惯了死亡,但是长妤看着这,内心深处却也有着强烈的痛楚,一种没有丝毫办法的痛楚。
云晔骑着马冲下去,长妤不忍看,但是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睁着,看着这些顽强拼搏过得人。
两人转过尸体,然后朝着前方行去。
他们继续前行了十多里,雨势已经小了。
但是,他们再次停下了脚步。
前方,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的人马,在他们出现的刹那,他们浑身紧绷,手里的弓箭蓄势待发。
云晔的马匹向前一步,那些人瞬间将弓箭给抬高。
从那种气势中,长妤充分的感受到那种玉石俱焚的杀意。
云晔刚刚准备伸手将自己的大氅揭下来,“咻”的一声,密密麻麻的箭矢瞬间就射了出来,长妤没有料到这些人便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就出手。
而云晔一剑横出,一把扫开眼前的箭矢,然后,将手中的那一刃剑光,插入了前方的土地。
箭矢纷纷落下,大氅抖开一片雨珠,马背上的两个人彻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有片刻的寂静。
而后,铺天盖地的吼声突然间响了起来。
“回来了!妈呀!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一生沙哑的吼声中,何足道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他现在从头到尾,全部都是狼狈和脏乱,甚至脸上还有一道伤痕,他看着云晔和长妤,几乎要流下泪来。
云晔和长妤从马上下来,何足道就奔了过来,一边捞起满是泥水的袖子一边擦着眼角,一边道:“您终于回来了!”
竟然绝口不问他们去干嘛了。
而随着云晔的到来,整个队伍肃杀的气氛顿时一变,何足道跟在云晔的后满,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原来自从云晔和长妤离开后不久,那边灵军就发动了攻击,但是他们拼死抵抗,方才勉强支撑下来。可是在三天前,灵军突然再次袭击。凭借着直觉,何足道和秦笙都认为不寻常,所以便调动了所有的军队。但是他们没有料到,这城池中的那个将军竟然是个怂货,竟然趁着夜晚悄悄带着三万人马后退,只留了一万的残兵弱将。何足道气得跳脚,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而这个时候,灵军进攻。于是何足道便将兵马分了三队,但是没有料到,在负死顽抗下,前面的两队人马全军覆没。而何足道亲自带领这队人马在这里做先头部队。
他怕死,怕的要命。
所以,即使云晔和长妤前来,没有一点灵军的特征,他依然让军队射出来弓箭,害怕稍微一不小心就全军覆灭。
长妤听得眉间一闪。
前方的人马确实死光了,而那些灵军如果前来的话,何足道他们必定是九死一生。
长妤便问:“在两队人马都阵亡之后,你们在这里守了多久?”
何足道道:“一天一夜。”
长妤再次轻轻皱眉,一天一夜,如果灵军真的要进攻,这一天一夜完全是有时间的,但是他们并没有。不过,守了一天一夜,怪不得何足道的神经绷成这个样子。
长妤又问:“你们和其他城池的人联系过没有?”
何足道道:“自从兵马来袭,我们便派来人马,但是因为大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回信。”
长妤听了,不再说话,从这种种迹象看来,攻打这座城池,很有可能是吸引眼球,但是这样去吸引眼球,却又是为了干什么呢?
长妤心中想着,却被云晔握住了手,道:“我们回去再说。”
何足道还愣在那里,转头看了看同是全身脏污的同伴。
云晔道:“他们不会来了,走吧。”
何足道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召唤起所有人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