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热情的将他们引入了城内。
他给云晔他们安排了屋子,虽然他们穿着大氅,整个人都厚厚实实的笼罩在里面,但是那守城的将领还是一眼看得出这人的不凡。
他想要上前指引,然而那马上的人已经跃了下来,于此同时,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大氅之下,女子的青丝柔软的流淌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再看。
云晔抱着长妤进入屋内,将大氅一扔,便将她安置在了床上,接着便立马叫人去准备热水。
这一路奔波,风雨兼程,哪里来的休息时间。
云晔坐到床边,然后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
他知道,自从吴莲的事情以来,她便一直没有彻底的休息过,她虽然不说,他焉能不知道她有多么的伤心。吴莲和她说来,最初的最初,不过是微末,但是这份微末,却在后来长成参天大树。
但是却只有他知道,这份感觉,是根植于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无法阻挡。
或许,比他还深。
他想着,却忍不住心中一刺。
他闭上眼睛,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放在唇间,相慰。
等到长妤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云晔在旁边坐着,略略低下头看着她,整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有那双眼睛有什么太过炽热的光一闪而过。
而后,云晔将她拦腰一抱,道:“去沐浴。”
等到长妤整理之后,却已经是夜深了,长妤被云晔抱在怀里,觉得要深深的陷入进去。
云晔从自己的怀里拿出那颗珠子,那日遗落在山谷中,却被他捡起的珠子。
那颗珠子,半透明,平平无穷。
云晔撑起身子,然后捞起她的脚,沿着她细嫩的脚尖给套了上去。
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脚踝,道:“好好戴着。”
长妤软软的“嗯”了声。
云晔复又躺下,却见长妤睁着水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心中一软,忍不住伸出手,贴着她的脸颊:“小狐狸,看着为师干什么?”
长妤只是紧紧的看着他。
云晔正想开口,长妤却猛地扑了过来,然后一把咬住他的嘴唇,接着,胡乱的吻了下去,手指便去拉他的衣服。
云晔微微一呆,抬眼便看见她颤抖的眼睫毛。
她在颤抖,因为害怕失去而颤抖。
他眼中的痛惜一闪而过,而后一翻身,滚烫的吻下去。
炙热的夜里,汗水滴落,相依偎的温暖中,仿佛涸泽之鱼,在吞吐着最后的生命之水。但是,她仍然觉得不够,还不够,心底的荒芜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戈壁,像是某种巨大的预感,铺天盖地的窒息的袭来。
不要,不要再离开,便是一须臾,也不要。
云晔,师尊,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荒芜的炽热之后,云晔仍然深深的含住长妤的嘴唇,舍不得离开。但是良久之后,他才松开她的嘴唇,然后紧紧的毫无阻隔的将她的身体纳入自己的怀里,将吻,轻轻的贴在她的额头上。
累极的女子熟睡不醒。
最后,云晔终于将她推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拿起衣服一披,没入黑夜。
那是,只属于他的黑夜。
数百里之外,大雨依旧滂沱。
绿衣少女站在那里,仍凭大雨落下,然而那雨水飞溅,却沾湿不了她一片衣襟。
在她的面前,远处的灵军宛如幽灵,无边无际,覆盖整片天地。
而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她回头,就看见了云晔。
眼前的男子看着她,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意,张开嘴,吐出两个字:“莲花。”
------题外话------
明天肯定更不了这么多字,六点要去训练一天,过明天要考试~哎~快要完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事哒~
然后,估算有误,看来还有三四万字才写大结局?
☆、第六十三章:追旧年
莲花。
是谁将这两个字轻轻的喊出。
只是,现在的女子,再非当初无忧无虑的纯真少女,微微偏着头娇憨的看着他,微微愤怒的对着他喊:“你是属狗的么?逮着我姐姐的脚就咬?”
而他,也再非当初在黑暗中求生的少年,阴郁而执拗的看着她,一字字的对她说:“我只要她。”
那个时候不知世事,总以为一往无前便能保护,却不知道,到头来,却亲眼看着那个人在他们面前消失成灰。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有多少时光悄然蹁跹?
莲花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滚滚滑过,但是到了最后,凝在眼角的,却只有那一片空空荡荡。
“云,云晔。”她的舌尖轻轻的翻转,但是却因为艰涩,便是连话都说不清。
莲花。云晔。
两个名字无声的碾过,一时之间,两个人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云晔走过来,和她并肩,看着这眼前的山川在夜里起伏,冰冷的白色闪着令人惧怕的光。
过了良久,莲花方才道:“我几乎,都认不出你了。”
云晔勾了勾嘴唇:“你不也再也不是当初的莲花了?”
莲花垂眸,梦呓一般的道:“是啊,我觉得我一睁开眼,又回到当初的那片吊脚竹楼里,姐姐坐在乌竹上,拨弄着那张七弦琴。朱雀在每日的清晨从极北之地飞起来,唤醒每一日的朝霞。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度亡经》,没有什么天下事,甚至,也没有你。只有我在这里。”
云晔笑了笑:“你还记得如此清楚。”
莲花道:“谁又能忘得了呢?”
那些被风吹起来的岁月,如此绵长,当时以为是天长地久的下去,但是最后才发现,那些当时细水长流的平凡,才是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她说完,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灵军,道:“当年,姐姐为了保护我,留给我这个东西,这些灵军,曾经是战场上的英雄,平了这天下,使天下重新归于宁静,但是现在,他们却成为杀戮的根源。”
云晔道:“一旦力量开始失衡,不管曾经是英雄,还有圣人,最后的结果,都将成为所有人的公敌。莲花,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莲花看向云晔,抬眼看着他,只见眼前那被时光山水浓墨重彩勾勒的男子,有些恍惚:“当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救你,这人世翻转,每日死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像姐姐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但是,她走过去的时候,我便知道,我阻止不了。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你的眼底,有太多的凶狠,更明确的说,是黑暗中那种顽强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守护一切。而且,冥冥之中,她知道,你会是这个天下最后的守护者,所以,才会收你为徒弟。”
云晔勾了勾嘴唇,抬眼看着这千年的岁月,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青竹吊桥风中铃铛,她告诉他:“晔者,日之华也。从此以后,你便叫云晔吧。”于是,这个名字便随了他一生。当时他以为这是一场救赎,是她携着漫天的雪花将他从赤血中拉出来,却不料,这是一场宿命的相逢,注定在经年之后,被时光酿造,最后握在手里的,不过是酒醒月落后那一抹淡淡的桃花色。
谁能想得到,身为徒弟的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傅呢?
可是,她是这世间高高在上的女子,享有这十三国最大的尊荣,而他,却不过是一个破了国的的孩子,在乱世中仿佛蝼蚁,他小心翼翼的掩盖着这份喜欢,每日最大的心愿,却不过是看到她的衣角拂过那山野,她的目光曾流盼在他的身上,那臂间挽着的碧海月茶轻轻的掠过,在那七弦琴上勾起温和的流光。
他以为,他这一生,都能在那个小小的角落仰望着她,然后将这份喜欢全部的掩盖下去,可是,他忘了,她的身份。
她可以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而他,却只能如最寻常的人一样,注定要和她天人永隔。
然而,便是就这么老去,只要能远远地注视着她,这一生,又有什么遗憾?
那是最卑微的他,曾经有过的最大的梦想。
管什么国仇家恨,管什么天下纷争,管什么颠肺流离人世转换,这一生,她不知道自己曾站在暗处的仰望,那便好了。
可是,谁又能知道,那个世间,连这最微末的梦也不曾让他做完?
一部《度亡经》,天下俱成枯。
他不过是一个小人,可是这命运的车轮,却终于将他推上了那个惨烈的地步。
《度亡经》的神秘力量引得天下纷争,曾经信奉她的,操起了长刀,她曾经保护的,全部倒戈相向。他们将她逼迫到那个地步,然而,这一生的职责,却让她没有丝毫的办法,那个时候,他看见满身伤痕的她,却近乎疯狂的将她抱着,在那个夜里,他终于做出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山洞外风雪连城,呼啸而来的寂寞里,她冷淡的说出:“从此以后,你再非我的徒弟,我将你,逐出师门。”
那个时候自己想的是什么呢?
这十多年的相处,她便是连丝毫的感情也不顾吗?是啊,像她那样的人,活了那么久,这十几年也不过弹指一瞬而已,又怎么会懂得,这份感情的珍贵呢?小的时候,自他一出生,整个天边的云霞燃烧了三日不灭,因为容色和异象,便被他们奉为妖,说是覆国者,于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看到自己的母亲为了她被烧成了灰烬,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姐妹,也在很小的时候,被成为所谓的“贡品”,被那些权贵凌辱。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缩在那里,看着所有人诡异和嘲讽的目光,那种嫌弃,那种厌恶,从他睁眼的那一刹那,就死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谁都知道,他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