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晔却轻轻的伸出手,然后触碰着那面墙壁。
凹凸的痕迹里,似乎有风吹竹林的声音细细的传来,然后一点点的炸开,变成了漫山遍野的铃声。
云晔……
他猛地收回了手。
聂无双道:“到了。”
云晔这才走过去,整个空间,都是密密麻麻的莲花刻痕,一朵又一朵,繁复的勾勒着。而在最中央,却有一处机关,里面有封存一朵火红的莲花,但是却已经是干枯的了。
聂无双道:“这大概就是和北夷巫女相互牵制的莲花,而今,只要毁了这朵莲花,大概就能对灵军血脉造成重创。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待会儿我启动机关之后,你便将这朵莲花放入那黄水中。那水被称为黄泉之水,但是要切忌,在黄泉之水旁,还有一汪水,是碧落之水。黄泉之水是覆灭,而碧落之水是焕生。所以,切忌不要让这干枯的莲花碰到那碧落之水。待会儿只要等这莲花在黄泉之水中一过,然后再拿起来放入机关中,就可以了。”
云晔弹了弹衣领上的一处灰尘。
聂无双又看了眼云晔,这人的气韵让他觉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中,却有一种更深,更可怕的东西涌上来,让人一丝儿也捉摸不透。
聂无双心中有些不安,但是在这个世上,他现在唯一能寻求帮忙的便是他,这个人虽然心思叵测,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何,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让这世间遭受生灵涂炭的事。
他走到对面一个日晷面前,那里看着是个日晷,但是上面刻着的,却是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东西,他抬起手,然后计算着时间。
日晷上密密麻麻的日记,对照着黄道图。
他细细的计算了时辰,然后抬起手,割破自己的手指,开始轻轻的拨动那个像是日晷一样的东西的指针。
时间过得是如此的慢。
他手心里还有划破伤口的鲜血。
他抬起手,然后轻轻的点在上面。
只有聂家人的血液才会开启这些机关。
而随着他的拨动,“咔嚓”一声极小的声音传来,而后,那封存着那朵干枯的莲花的东西慢慢的升起,露出里面干枯了的莲花。
聂无双拨动的越来越慢,因为开启所需的力量太大,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透出冷汗,摇摇欲坠。
聂无双转向云晔:“快。”
他支撑不了多久。
云晔这才伸出手,然后从种拿出那朵干枯的莲花,但是即便是干枯,却依旧可以看得出那种惊异的美丽。
修长的手指执起莲花,然后走到那两汪水中。
云晔看了看,然后,手指轻轻的一弹。
莲花从他的手中抛入水中。
“你干什么!”聂无双一声狂喝。
那朵莲花,被云晔抛入了碧落之水中。
干枯的莲花接触到那碧落之水,一寸寸展开,一寸寸绽放,一寸寸的,活过来。
聂无双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
他,怎么可以!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冲上去,想要将那黄泉之水中并没有完全恢复的莲花捞起来。
“你干什么!”这一生,他都没有如此的狂怒过。
云晔的手一伸,轻而易举的掐住他的脖子,嘴唇冷冷的勾了勾:“我干什么,你没眼睛么?”
聂无双聚集起所有的力气,但是涌上来的气劲,却全部被封锁他的手下,他只能用力的看着他,无声的开口:“你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重云!”
云晔的目光落到那朵莲花上。
刚才干枯的莲花花瓣,在这个瞬间已经恢复如初,鲜艳的,绝美的,而在花瓣上,也仿佛隐隐约约有脉络流动,仿佛有了生命。
他看着那朵花,淡漠的开口,声音低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听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是啊,如何不知道呢?
他早就见证过一切,又如何不知道?
他一只手伸下去,探入碧落之水中,碧落之水在他的手上滑过,然后,像是渴求什么似的,吞噬着他的肌肤,那些流动的波纹,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要将他的手割成七八块。
聂无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为什么?碧落之水不是养育一切的吗?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仿佛,碧落之水靠他来供养?!
云晔的手在水中变得血粼粼。
然而他却若无其事的捞起来,然后一把将聂无双一甩,接着一转身,将莲花放入机关之中。
放进去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聂无双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手掌。
不行!绝对不行!
然而,在云晔的眼底,眼前的聂无双刷算什么?!
他袖子一挥,“砰”的一声,将聂无双甩在墙上,冷漠的道:“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哄”的一声,机关沉下,莲花彻底的消失。
完了。
聂无双捂住胸口,惨淡的扯了扯嘴角:“重云,你……”
云晔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他:“谁告诉你我现在是重云?”
聂无双惊愕的看着他。
云晔负着双手,走出大殿,陷入黑暗,只有一道意外冷漠悲凉的声音传来。
“我,是云晔。”
☆、第四十四章:危城
夜色蔓延开来,一盏灯火下映照出一张年老的脸,他站在禁地的悬崖处,看着云晔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默默的,勾起了嘴唇。
云晔,你不得不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你,无路可走。
不是要赌吗?那么,一起来。
输的人注定一败涂地。
——
千里之外,长妤的心突然狠狠的跳了几下,她睁开眼,从大床上坐了起来。
云晔已经离开一个半月了,现在,大概已经在在返回的路上,她轻轻的摸了摸肚子,心里默默的喊了一声。
不离。
惟愿此生不离而已。
冬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不过有了孩子,还是有些怕冷,她将毯子拿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正待再次闭上眼睛。
“娘娘,怎么了?”外面守着的丫头婆子轻轻喊了一声。
临近产期,宫殿的外室丫环产婆围了一圈,就等着孩子的诞生,现在,她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让那些人如临大敌。
长妤笑道:“没什么,翻个身而已,你们休息吧。”
“是。娘娘也好好休息。”
长妤再次躺了下来,又摸了摸肚子,总觉得有些不安。
而她的不安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笙站在城墙上,望着杨城外面的山峦,黑暗中,总觉得有什么在伺机而动。
他转头看了看,只见何足道整个人裹在毛毯里,睡得不亦乐乎。
这个左相,说他不负责吧,但是他又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可说他一心只为守城,可是现在,睡得那个样子,可是一点也看不出其他。
他心里暗暗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侍卫道:“你给对面发个信号,看看有没有差错。”
“是。”旁边的小将急忙应道。
他们守着杨城,因为对面的山峦处挡住视野,所以那处派了重兵把守,只要稍有异动,便放信号。本来两个时辰前前方才放来平安的信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小将将信号弹放上天,极快的一闪,一团绚丽的光。
而后,秦笙便望向前方,只要对方放出红色的信号弹,那么就说明没有事情发生。
但是,对面竟然毫无动静。
他的眉头一蹙,便看的旁边的小将心里也生出不安来,但是,突然之间,“咻”的一声轻响,然后“砰”的一声,烟花在对面炸开。
那小将笑道:“将军,没事。”
秦笙沉默的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但是,在他点过头之后,突然间又是“咻”的一声,这回,这声响意外的大,众人心中一凛,然后,“砰”的一声巨响,齐刷刷的,数十颗信号弹在空中炸开。
这一下,别说那小将,便是秦笙也愣了愣。
而何足道被这声巨响惊得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跳了起来,迷迷糊糊的道:“谁在打鼓?谁他妈在打鼓?”
但是等他清醒过来,看到秦笙僵直的站在那里的身影,这才拍拍身子站起来,走过去,笑嘻嘻的道:“秦老弟,怎么了?”
但是秦笙却一句话都不说,只紧紧的看着前方。
何足道没武功,眼睛也不大好,于是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黑夜,想要看出一个洞来,但是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拍拍秦笙的肩膀:“别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哎,刚才那声炮响是怎么回事?”
秦笙却只看着前方,嘴唇抖了抖:“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儿了?啊?”何足道打了个哈欠。
但是,他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便再也打不下去,因为,他听到了声音。
那是密密麻麻的马蹄声,像是鼓点一样的逼近,像是一道激流,顿时席卷而来。
“发生,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何足道顿时猜到了些什么。
但是,还没等他将所有的额思绪全部的理清楚,“咻”的一声巨响,一颗巨大的信号弹突然窜入高空,刹那间,整个天空都被这信号弹给照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