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吼叫,她好想痛哭,可是该死的,她居然哭不出来。
那一年,也是春天,景凡又回到了落零山。
山上的杜鹃开了,漫山遍野,红的妖艳。
景凡晃动的手里的茶杯,整整三年了,忘忧已经离开她三年了。那孩子有没有吃的饱,穿的暖。那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样子,哪里长得像她。
景凡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唯一的消息就是白衣男子的那一句“他很好”。
他很好,那就好。
他还活着,那就好。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景凡暗自自责每一次想到忘忧敏锐总会降低,居然来人了都没有发现。
从送走忘忧开始,景凡便跟着景夜苦练武功,如今已经小有所成。
“小姐,奴婢可以进去吗?”外面传来沈秋月的声音。
“进来吧。”
沈秋月拿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景凡知道,那一直是师兄配的药方,就是为了调理她的身体用的。每次师兄总是亲自送到她的房里,这一次居然让秋月送了过来。
景凡闻了闻汤药的味道,和平常并无分别。
“小姐,道长回来了,道长说以后奴婢就来小姐的屋里来伺候小姐。”沈秋月恭恭敬敬的说道。
景凡看着她刚想说点什么,但是终究点了点头。“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了。”
沈秋月惊讶的看着她,还是恭敬的称了声:“是”。
“要你在这深山里呆一辈子,你是否真的愿意?”景凡冷冷的声音传来。
秋月微微打了一个寒颤,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女人是那样无害,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那样的让人害怕。
秋月坚定的摇了摇头:“奴婢,啊不,我既然选择,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景凡看着她点了点头,良久之后,才说道:“以后跟着我,叫沈秋月终究是不方便,你日后便唤作余声吧。”
景凡拿起笔,写出了这两字,秋月接过,看着那飞扬的文字,欣喜而恭敬的对着景凡鞠了一躬。
“多谢小姐赐名。”
傍晚时分,又是一样的红霞,似乎是忘忧出生的那一天。
景凡敲了敲明言道长的房门,直觉告诉她,师父这一次这么凝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明言道人居然提出让景凡重回皇宫。
景凡看了看如醉的夜色,低吟道:“如果徒儿不回去呢?”这句话,景凡说的并没有底气。
“这一次你必须回去,但是你放心,之前的谣言将不复存在,你不会是离国的祸患,相反,你会是离国的福音。”明言道人略有深意的说道。
景凡知道,这是师父在告诉她,如今回国将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师父可是给景凡安排了什么任务?”景凡问道。
明言道人点了点头,这个徒儿果然聪明,一点即透。“这一次,我们师徒四人一起下山,医治当朝太子欧阳硕的不治之症。”
景凡随即皱起了眉头,那是她一奶同胞的哥哥,她只在出生那天匆忙见过一眼,也许是血缘的强大力量,她不禁有些担心。
“为师自然有把握,你只管安心收拾东西下山就是。”
“是。”景凡恭敬的退出明言道人的房间,一旁的景夜和景雀也在忙着收拾东西。看来师父是早一步告诉他们了,景凡想着。
“师姐,我也好多年没有见过父母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景雀是离国当朝宰相的嫡子,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到了落零山学艺。但是景雀自己却知道,他自小的任务其实是保护这个离国的长公主欧阳铅华。
“宰相大人据说如今可是朝廷的顶梁柱,风光无比,师弟回去只要施展你的一身才华,也可光耀门楣,为你父亲争光。”景凡极其认真的说道。
景雀也收起了平日里顽劣的性子,突然看着景凡道:“这些名利都是身外之物,锐思只求公主能够平安康健,这才是锐思最想看到的。”
景凡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一个月的孩子,不禁感动,是啊,这么多年,除了景夜的默默相助,就数这个师弟对自己最好,每当危难时刻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
然而,饶是景凡再通透的一个人,居然也想不到元锐思是她母后亲自派在她身边的人。
☆、第六章 归朝
景凡归来那日,红霞漫天,像是她出生那一年。
旁人并不知道这是长公主归来,因为明言道人只给景凡安排了一个小道士的身份。
明言道人威望极高,此番进宫又是为了医治久病不愈的当朝太子,自然被皇帝奉为了座上宾。景凡站在明言身边一副男装扮相,皇帝并未认出这是他一早送出的女儿。倒是东方皇后不停的往景凡这边瞄去,一身华贵的宫装雍容华贵,平静的面孔下优雅的看着众人,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举手投足尽是风范。
景凡在这样的背景下险些喘不过气,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自小被丢弃在落零山,宫廷的规矩即使师父有所提及到如今的阵仗也是她不曾经历的。
同时,她也不禁冷笑,这就是皇家的亲情,自己的生身父母就高高在上的坐着,竟然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女儿,多么可悲可叹。
景凡低微的叹气声还是被景夜察觉到,他在座位下面想要抓住景凡的手,给她安慰。却被景凡躲开了。
她没有那么脆弱,同样的,她也不想再和景夜有过多亲密的接触,他们都已长大,不再是儿时无所顾忌的孩童。
进到东宫的时候,景凡不禁感慨这里的富丽堂皇与皇宫大殿并无二致,早就听闻,当朝皇帝为了太子重新翻修了东宫,同是为人子女,景凡不禁苦笑。
但是所有的不满在她看到太子那副苍白的面孔的时候,她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竟病的如此严重,还记得小时候见他第一面,她就知道他会是个魅惑众生的男儿,而她即使远在落零山也是听闻自己的同胞哥哥恍若天人,如今依稀能辨出他美貌的样子,只是惨白的脸,看着依旧让人惊心不已。
她看到一旁的父皇母后揪心的模样,不禁有些羡慕床上的男子。
明言道人把脉之后,略有所思,只是说了句:“太子并非病入膏肓,而是被人下了一种奇毒,这种毒一开始并不能察觉什么,只是长此以往常年服用,相当于慢性毒药,逐步侵蚀他的生命。”
东方皇后一听,随即跪在欧阳震的面前,大声哭道:“是谁如此狠心想要我皇儿的性命,请皇上为硕儿做主啊。”
奇怪,这东方皇后听闻此噩耗不是问问自己儿子还有没有救,而是先找皇帝要一个公道,这在景凡心里已经大大的扣分,想到当年抛弃自己的事,她更是对眼前的皇后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欧阳震自然也是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他几乎是颤抖的看着明言道人,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抓住明言道人的手:“我的皇儿,他可还有救?”
景凡心里突然颤动了一下,这是那个看到她出生便一脸厌弃的父亲吗?
明言道人不语,只是看着景凡。说道:“景凡,你可有法子?”
明言道人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景凡的身上,景凡随即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恭敬的低下了头,说道:“待徒儿一探便知。”
明言道人点了点头,景凡走过去拉过了兄长的手,脉象看似紊乱,却不是不可救。而此病却未必是慢性毒药,倒是像被人植入了什么真气或者什么,才导致脉象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景凡觉得这脉象似曾相识。按正理师父不会诊不出来,但是为什么,偏偏找上了她?
景凡镇定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着欧阳震说道:“回陛下,此毒虽不常见,但是未必不可解。”
“哦?小师傅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只要能治得好我的皇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景凡心里苦笑,看来帝王家未必没有亲情。
“请陛下给臣三日的时间,三日后,必定还您一个健康的太子。”
欧阳震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个矮小的小师傅,有些迟疑的看着皇后,皇后随即说道:“陛下,明言道人的徒弟自是不会差的,我们且让他救吧。”
欧阳震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三日后,若是治的好,我必定许你荣华富贵,若是治不好····”欧阳震一身威严带有威胁口吻的看着景凡。
景凡突然与他对视道:“若是治不好,景凡甘愿人头落地。”
欧阳震点了点头,随即没有什么,并吩咐下去景凡若有什么要求一并满足。
众人散去后,明言道人把景凡叫到跟前:“华儿,可有什么要问为师的?”
这是明言道人第一次喊她“华儿”,离国以华为字,只有嫡亲的公主或对社稷有功的公主才能得到帝后这样的称呼,而如今师父这样喊她,是要告诉她,她终究要回朝了吗?
“这一切都是师父安排的吗?”景凡问道。
明言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如今已经越发成熟的徒弟,随即点了点头。明言道人却是无意的问道:“不知华儿为何要以三日为期。”